《一句顶万句》⑦ ▏吴摩西被拐卖的女儿和她的儿子

原标题：《一句顶万句》⑦▏吴摩西被拐卖的女儿和她的儿子

师傅说：遇到小事，可以指望别人；遇到大事，千万不能把自个的命运，拴到别人身上。

这是老詹给吴摩西的忠告。许多年后的牛爱国不知道。

牛爱国的三个铁哥儿们

牛爱国三十五岁的时候知道，自己遇到为难的事，世上有三个人指得上。一个是冯文修，一个是杜青海，一个是陈奎一。

指得上的意思，是说遇到问题的时候，可以找他们商量。让他们给自己拿主意。或者是找他们坐一会儿。就算不说话，或者是漫无边际地说点别的，心里也是安慰。

朋友冯文修。

牛爱国的爹叫牛书道，冯文修的爹叫冯世伦。牛书道和冯世伦是最铁的哥们。两个人春季的时候常一起做伴到长治拉煤。有一次，在去拉煤的路上，因为一个馒头的误会，两个人翻脸成仇，从此谁也不理谁。

牛爱国的爹和冯文修的爹不说话，牛爱国和冯文修是同学。见面也不说话。

一直到牛爱国十岁的时候，牛爱国和冯修伦因为都喜欢养兔子，因为两家的大人都不许在家里养兔子，两个人一起在村后的破窑里养了两只兔子，两个人一起割草，一起喂兔子，瞒着家里的大人成了好朋友。

一次，牛爱国因为同班同学说了他姐，和同学打了起来。牛爱国个儿小，被人压在身下，脱了裤子羞辱。冯文修一棍子打下去，压着牛爱国的同学满头鲜血的倒在了地上。两个人还以为出了人命，在外面躲了几天。

后来才知道同学没死，两家各赔了二百块钱。冯文修的爹把冯文修狠狠地打了一顿，怪他不该帮着牛爱国打架。

牛爱国和冯修文高中毕业后，都没有考上大学。年爱国去当了兵。当兵那天，冯文修拉着牛爱国去照相馆照了一张相，对牛爱国说：”不管你到哪儿，咱俩好一辈子。“

五年之后，牛爱国复员，第二天就骑车到县城找冯文修。五年后再见面，两人倒并不生疏。抱着对方，说些别后的种种事情。

冯文修已经结婚，有了两个孩子，在县城东街卖肉。

只是冯文修已不是五年前的冯文修了。现在的冯文修喜欢喝酒。一喝醉了就话多。啥话都往外说。牛爱国有些话也不敢和冯文修讲了。怕他喝醉了说出去。

冯文修一喝酒就爱给他打电话，一打电话就说个没完。牛爱国都有些怕听到冯文修的电话了。

杜青海是牛爱国当兵时的战友。河北平山人。两个人不是一个连队，在一次军事演习中，因为吸烟借火，两个人有了交流。一个是山西人，一个是河北人，也不是老乡，一开口就能说到一起去，越说越有话说。

牛爱国当兵二年，连队里一百多人，没交上一个知心朋友。与杜青海只见一面，就能说得来，可见能成为朋友，不在相处的长短。

以后每个礼拜天，牛爱国就翻山越岭去找杜青海，有时，杜青海也会开着车来找牛爱国。牛爱国在部队里遇到的烦心事，都找杜青海说说。杜青海有了烦心事，也找牛爱国说。

在部队三年，牛爱国和杜青海复员了。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家乡。

又五年后，牛爱国结婚了。和妻子庞丽娜结了婚，有了一个女儿叫牛百慧。

牛爱国和妻子没话说。妻子喜欢上了照相馆里的小蒋。满大街都知道了，庞丽娜也不在乎，她知道牛爱国不咋样他。用庞丽娜的话说：”不用别的，只是夜里不理他，就治住他了。“

牛爱国被人戴了帽子子，想分手，也想杀了她。

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找到杜青海，向他讨主意。杜青海觉得，以牛爱国的条件，再找一个也不容易。就算现在的老婆不忠诚了，没捉到就不要较真。现在还有一个老婆，分手了连个老婆都没有了。”有总聊胜于无吧。“

还劝牛爱国，量小非君子。有些事，忍一忍就过去了。

牛爱国听从了杜青海的建议，回到家里，忍气吞声地讨好妻子，希望能感动妻子，回心转意和他好好过日子。

后来牛爱国才明白，他当初就不该听杜青海的。有些事，委屈忍让只能换来变本加厉的歧视。婚姻不是靠一个人委屈求全就能维持得下去的。

当别人已经不爱了，你再小心翼翼也换不来平等和尊重。

牛爱国的第三个朋友叫陈奎一。

是牛爱国在长治修高速公路时认识的。陈奎一是伙夫，河南滑县人。工地一个工长，是他的小舅子，他就成了伙夫。牛爱国不爱说话，陈奎一也不爱说话。因都不爱说话，两个倒是能说到一起。

牛爱国开卡车拉土方，一有空闲，就到伙房来找陈奎一闲聊。

两人东一句西一句闲扯。厨房里有猪心猪耳朵时，陈奎一便切上一盘，两个人一起坐一边吃。没有的时候，两个人对坐着抽烟。

但牛爱国和陈奎一也仅限于对脾气。闲扯还行，牛爱国遇到事情的时候，指不上陈奎一。陈奎一的脑子比牛爱国的还乱。陈奎一遇到事情还得找牛爱国排解。

端午节的时候，陈奎一因为牛肉价格的事和小舅子闹翻，当时就解下围裙收拾李回了河南。

吴摩西被拐卖的养女

牛爱国他妈叫曹青娥。也就是吴摩西被拐走的养女巧玲。

曹青娥五岁那年，被人拐卖到山西。

六十年过去了。曹青娥还记得她爹叫吴摩西她娘叫吴香香。她娘跟人跑了，她爹带他去找她娘，住在新乡一个鸡毛店里，她被人贩子拐走了。她还记得她的小名叫巧玲。

巧玲还记得，她由河南到山西，中间经过了三个人贩子。

头一个是老尤，那个卖老鼠药的。因为一起住了八九天，也比较熟悉了。老尤带她走时，说她爹遇到急事去开封了。巧玲信以为真地跟着老尤走了，以为她爹找到她娘了。

跟着老尤走的巧玲，像是一下子长大了，乖巧懂事。对老尤百依百顺，昐着能早点见到她爹。

到了济源，老尤不想再朝前走了，把他十块钱卖给了老萨。巧玲才知道自己再也见不到爹了，哇地哭了起来。

老萨是洛阳人，卖人卖惯了，也不心疼，一哭就打。怕巧玲跑了，睡觉还把她绑到床上。白天出门前，晃着手里的锥子：”人问你，就说我是你爹。“巧玲害怕他拿锥子，看见人就喊他爹。

出了河南，老萨把巧玲卖给了老卞。老卞以前是卖布的，听说卖人比卖布赚钱。初入人市，也不懂行。二十块钱把巧玲买下了。

老卞人和善，不打巧玲，晚上睡觉也不绑她。但买了巧玲后，问了别的人贩子，都说他买亏了。老卞开始把罪过怪在了巧玲身上，对巧玲也没好气了。

几个集市下来，发觉果然上当。巧玲本来个儿小，黄毛，显得小样。卖不出价钱。有出十五的，有出十三的，还有出十块的。连买巧玲的本钱还不够。卖了几天，也没卖出去。

前后盘桓了半个月。巧玲也没有卖出去。加上住店，吃饭，又搭进去不少盘缠。

又过了几天，巧玲头上生了几窝秃疮，秃疮一发就疼。本来就不好卖，头上再长秃疮，人就更不值钱了。老卞气得直蹦。

后来遇到了赶大车的老曹。看到巧玲奄奄一息地躺在鸡毛掸破炕上，好心地劝老卞带孩子去看病。老卞看到老曹穿着体面，请求老曹买下巧玲，只当给孩子一个活命。

老曹推脱说自己还有事情，这么大的事，也做不了主。谁料几天后到了家里，就看到巧玲已经在他们家里了。原来老卞想脱手的紧，打听到老曹家的地址，直接跑到老曹的家里，劝说老曹的老婆，买下了巧玲。

老曹和老婆没有孩子。老曹的哥哥有孩子。老曹的嫂子一直想把自己的大儿子过继给老曹，好继承老曹的家底。老曹的老婆也是赌气，宁愿买个孩子，也不肯过继老曹哥哥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