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语写着「聪明女生上位守则」：《恶女》中错乱的女性价值
标语写着「聪明女生上位守则」，手法却只有不断满足男性：《恶女》中错乱的女性价值
在电影进入最后一幕之前，画面先跳进黑色的底和一些小字幕，接着又回到女主角在厨房的背影，镜头慢慢向后拉，直到制作团队的名单列出，我坐在戏院位子上觉得脑海一片空白，急寻不着能够形容当下感觉的词汇，直到走出戏院一阵子，一个个问题才跃了出来。
我看的电影，是之前以《幸福路上》得过金马奖最佳动画长片，宋欣颖执导的首部剧情长片《恶女》，看完当下那些找不到的想法，一大部分应该是被观影中的笑声盖过。你可能会问，这部由林美秀和邵雨薇主演的悬疑惊悚片，内容包括情感诈骗、政治斗争、媒体办案等等的严肃议题，为何过程却充满笑声？
或许，这就是《恶女》的「出众」之处。
- 以下内容有剧透可能，请斟酌阅读。
一部笑声不断的「惊悚电影」
电影《恶女》的故事内容，是由邵雨薇饰演的著名记者，在与曾少宗演出的医师结婚之际，先发现自己父亲与一位卷入谋杀案的谜样女性（林美秀）再婚，之后又发生另一半毁婚等事件。
为保护父亲，她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媒体报导女子与父亲的关系，并与凤小岳扮演的检察官一起展开调查，直到发现背后有着更大阴谋的故事。
除了上述主要角色，《恶女》中许多客串演员，像是饰演总统的郭子干、幕僚高英轩、忘记演什么的陈家逵——都是萤／银幕经验满载的名字，但其中许多人的出现，却引来全场观众的发笑。
例如导演刻意选角来营造冲突感的「蛇蝎女」林美秀，由于最初反差感实在太大，加上后续剧情铺陈尚未到来，每当她出现在银幕上，周围总充满笑声。
虽然林美秀硬底子的演技，不久后就把场面控了下来，但其他演员就没那么幸运了。或许就像很多人在电影里看到周杰伦，不管演什么都会想笑一样吧。
例如扮演曾少宗出轨对象的林襄，虽然出场时间没几秒钟，而且有一大部分甚至只有声音，但「因为是林襄」的迷因感就已令人莞尔。笑声之后接着的是露骨床戏，一半观众笑声因映入眼帘的害羞尴尬停止，另一半则笑穿了整个镜头，形成很诡异的气氛。
另个贯穿全片的重要角色则是「备长炭」。剧情讲到林美秀交往过的男人，自杀前都曾收到她买来的木炭，甚至成为法庭上的呈堂证供与定罪依据，而每次林美秀的回应都是「做菜用的」，每说一次观众就会笑一次，就连邵雨薇的角色都曾崩溃大喊：「做什么菜需要木炭啦！」
结果还真的需要。
在电影后半段，邵雨薇听林美秀建议上起了厨艺课，老师讲到要烤出最好吃的海苔，必须要用这特别的备长炭，这甚至成为后续邵雨薇心境转变，圆满电影结局条件的转折。但也因为这样的荒谬，只要木炭、烤炉、海苔出现在大银幕上，座位之间就会传出笑声，即便不久前才有哪个角色死掉。
或许宋欣颖想追求的就是这种冲突感，但身为观众体会到的，却可能是情绪中断甚至混乱，让人在转场间不知该以怎样的心态面对剧情。冷静一想，我上次充满同样感觉的电影，竟然就是《台北物语》。
在严肃的剧情里埋入轻松小巧思并非不好，像林美秀家中的超大幅肖像画就是神来一笔，但这本该是点缀用的小亮片，却沾满油漆刷在《恶女》的影像上大肆挥舞，当每一幕观众都需要同时处理难过、愤怒、思考、讪笑的情绪，最后自然会无所适从。
剧中的角色勾心斗角最后，都「上位」到哪里去了？
形式之外，《恶女》剧情让我最困惑的地方，就是角色动机。
毕竟剧中林美秀疑似把别人逼到烧炭，邵雨薇更亲自迷昏别人致死，她们所做所为理应该对应回「恶女」的概念——也就是海报上的标语「聪明女生上位守则」。只是，我却几乎看不到任何形式的上位。
林美秀状况还稍微说得过去，毕竟她从辛苦的劳力活，到住进自己的豪宅和奢华生活，但她后期所作所为充其量就是「维持」现有位阶，没有财富上突破，没有阶级的更上一层楼。
邵雨薇故事线则更启人疑窦，她「想上位」的各种行为，大都发生在遇见林美秀前，中段动机是要保护父亲，之后遭遇爸妈帮付新房头期款的医师未婚夫逃婚，转将情感投放在检察官凤小岳身上，充其量也只是情欲的转移和相互利用，最后的死亡陷阱，也只是发现凤小岳背叛后的报仇。
电影最后，邵雨薇学了一身厨艺，穿上林美秀送她的内衣与医师复合，如同转了一圈，牺牲了两条性命，生活却归于原位。所以她到底上位到哪里去了？在我看来，邵雨薇似乎反而是总统、幕僚、检察官、媒体相关人等努力上位时的牺牲者。
而这也反映出我觉得《恶女》最大核心问题：错乱的女性价值。
从外观来看，《恶女》应该是谈女性上位，追求更好生活过程中的勾心斗角之作，但里头所展现的手法，就只有尽可能诱惑、满足男性。从帮忙按摩洗澡、照顾老人家，到出来喝咖啡、穿性感内衣、学做菜、主动的性爱，导演似乎努力的让这些行为与「上位」强连结。
反而，邵雨薇过往工作上的专业能力、人脉建立种种让她走到采访主任这个位子的努力，在戏里都被当成点缀，甚至是导致家庭失和的因素。
为什么女性不能在生活中强势？对男性展现娇柔一面难道才是追求幸福的唯一解方？这是我想到「上位」时会问的问题，但身为女性导演的作品，《恶女》却无法给我任何答案，再看到电影宣传时大幅主打情欲戏，例如「林襄激战男星大尺度」、「邵雨薇赤裸演出」这样的标题，更是让人唏嘘。
宋欣颖在这部戏的专访中，曾讲过她想提出「靠男人赚钱有什么不对」的思考，但《恶女》让我感觉只有实行没有反思，还同时诋毁了「不靠男人赚钱」的努力成果。当一部电影只在加强刻画刻板印象下的社会现象，那么《恶女》的突破是否只剩邵雨薇的解放和林襄的床戏？我该怎么确定我看的不是一部朱延平或九把刀电影？
反正，最后林美秀三审时也无罪释放了，邵雨薇因祸得福学得烧一手好菜，林襄完成她在电影的功能后消失无踪，作恶的男性上了媒体或一氧化碳中毒。如果说幸福路上走到尽头的光景是什么，《恶女》带给我们就是这样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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