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杀之心》:只因想拥有自己的房间,与虚无却重要的独处时间
Mercedes在公寓中,怡然自得的在镜前优雅抹上艳丽的红色口红,从容优雅地轻朝脸上喷了两下香水,得体满意地戴上黄金雕琢的手环,雍容华贵地试穿各式精致服饰。然而,这里不是她的家,而是用比利时手枪朝情人连开五枪的女作家——María Carolina的个人公寓。
不同于2003年的《托斯卡尼艳阳下》与2010年的《享受吧!一个人的旅行》,这部电影描述因婚姻结束,而被动性地展开自我探索与疗愈的独旅,重新学会享受孤独与重拾自处的生活。
Netflix原创的智利历史犯罪剧情电影《她杀之心》 (In her Place),并未把重点放在悬疑推理,也非以探讨加害人与受害人背景与心境为主轴,而是以一桩举国震惊的女作家谋杀案作为开端,挖掘凝视女性对于婚姻、独处、自由、宁静的挣扎与渴望。
《她杀之心》改编自阿莉亚·特拉布科·泽兰撰写的小说《杀手》(Las Homicidas),9月在第72届圣赛巴斯提安国际影展首映,并成为代表智利角逐第97届奥斯卡最佳国际影片奖入围的参赛作品。
框架之外的自由,与框架之内的束缚
1950年代的智利,一场因克里昂饭店谋杀案展开的侦查与审判,让María Carolina与Mercedes命运有了连结与纠缠。跳脱框架之外的自由,鲜明对比处于传统框架之内的束缚。
隶属上流阶级、独立自主的小说家María,住在阳光洒落、窗明几净的单人公寓。脱离了13年的婚姻后,即使新情人多次求婚,因清楚认知自身的个性与经历与婚姻体制相悖,抗拒再次进入婚姻与家庭。
而社会中产阶级、深刻家庭连结的法官秘书Mercedes,家中光线微弱不足,空间狭小,客厅充当丈夫摄影的工作室,家庭生活空间受到挤压。
法官仰赖Mercedes的协助,询问她的建议;丈夫与儿子们等待她每日工作后返家负担各式家庭事务。从职场到家庭,围绕她的男人们都以不同形式依赖着她,而她却只能以附庸的角色作为陪衬,满足他们的各式期待与需求。
不属于自己的庇护所,却是灵魂得以安栖所在
Mercedes在公寓中,怡然自得的在镜前优雅抹上艳丽的红色口红,从容优雅地轻朝脸上喷了两下香水,得体满意地戴上黄金雕琢的手环,雍容华贵地试穿各式精致服饰。
然而,这里不是她的家,而是用比利时手枪朝情人连开五枪的女作家——María Carolina的个人公寓。
Mercedes正如英文片名「In her Place」享受着屋内的一切,在不属于她又属于她的空间里,愈陷愈深,植栽、香烟、书籍,泡澡、音乐、舞蹈,还有那些弥漫散布的自由氛围与气息——这里摇身一变成了Mercedes专属的空间。
逃离了本该是避风港的家,处在她暂时的庇护所,得以卸下妻子与母亲角色的双重枷锁,食了美味、啜了酒味、做了自己。肉身抹了红唇、沾了香味、着了华服;灵魂抹了奔放、沾了独特、着了奢华,心灵感受了前所未有的洒脱与奔放。
不知不觉,Mercedes从与María一开始的对视产生好奇,到各式证词的描述观察,再从闯入她公寓陷入主观窥视的迷恋,至偶像崇拜的模仿与体验。
由外在的事物延伸至内在的体悟,陶醉于她的谈吐举止,迷恋于她的生活样貌,沉迷于她的思维模式,潜藏内心的深层渴望,于此觉醒。想短暂挣脱逃离积累已久的压抑与窒息感,想拥有Me time,冀望独处时光中的静谧、灵魂的喘息、心灵的自由。
María Carolina手执另一知名作家María的「她杀之心」,留存着她的新闻报导,在同一处饭店里模仿了她的行为,这是她身为女人与艺术家的致敬。 Mercedes好奇María Carolina的她杀之心,崇拜与向往,于焉诞生。
一台地板抛光机,拉扯出婚姻体制的爱与憎
自动地板抛光机,是大部分智利女性都乐意向往收到的礼物,但与众不同的María,毫不犹豫将收到的抛光机礼物,狠狠丢入河中。对于婚姻深感不适应的她,即便处于被社会边缘化的矛盾,拒绝也抗议繁琐的传统家务,对婚姻体制与家庭羁绊表达顽强的抵抗。
遇见María之前,Mercedes希望丈夫尽快将抛光机维修好。但日常琐事经年累月的堆叠,让她迫切渴求短暂的歇息:家中四人必须共用一间卫浴,想洗澡时要先等家人洗好,能洗澡时却又可能遇到没水;餐桌上家人争相抢食,无人帮她预留面包;工作返家后要准备晚餐与负担家务,而家人只会在餐桌上闹腾,无人帮忙与分担。
遇见María之后,收到丈夫修复抛光机的当晚,Mercedes噙着的眼泪,并非惊喜感动。当丈夫误以为她有外遇而跟踪她来到公寓,说出可以理解爱上别人,但无法理解她现在的行为,更是突显丈夫此刻仍旧无法理解她觉得心灵被禁锢的痛苦,以及对于独处、静谧、自由与自我实现的需求。
完美的相处关系是「窝在爱人怀里孤独」
刘若英的著作《我敢在你的怀里孤独》,以及与王浩威医师作家的访谈,曾提及英国心理学家温尼科特(Donald W. Winnicott)的说法,他认为完美的相处关系是「窝在爱人怀里孤独」(Dare to be lonely in someone else's arm)。
在婚姻关系当中,仍旧是两个独立的完整个体,良好稳定的关系才得以长久持续。这或许就是Mercedes对于亲密关系、婚姻关系诉求的最佳诠释。
憧憬与向往的美梦成真,终归是昙花一现。房间的拥有权,或者说空间的主导权,在María家门外最后一次对视之后,回归了原本的主人。 Mercedes虽失去了自己的房间,却拥有了女性自我意识与自我价值的觉醒。
失去了房间,却拥有了自我意识的觉醒
不同阶级、性格与人生历练的女性对自由有相同的渴求:María在离开婚姻与家庭后、在修道院服刑后,有了不同的认知与体会,在撰写《女子监狱》中得到自我救赎,以书写缔造属于她的自由。
Mercedes在遇见María以后,展开对婚姻体制与家庭生活的反思,自由思维的变异与滋长、探索与渴望,在她暂借的庇护所与想像中,建构属于她的悠然一隅。
从克里昂饭店到María的单人公寓,Mercedes大开眼界,看到了未曾看过的奢华样貌,尝到了未曾想过的自由气息,对崭新世界有了好奇与向往。
作家维吉尼亚·吴尔芙(Virginia Woolf)曾言:「女人想要写小说,必须要有钱,还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Mercedes没有足够的经济能力出走,只能在另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出走。鸠占鹊巢,只因想拥有「自己的房间」,以此独处的时间,来粉碎附庸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