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可杰克森《危险之旅》,是流行音乐史上最复杂的专辑封面
从《危险之旅》开始,他的专辑封面就不再是简单的照片了;直指向他、或关于他的「真实」描绘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让他越来越不似人类、越来越接近神话的艺术形象。
「我的人生目标,是将我有幸获得的东西给予世界:透过我的音乐和舞蹈达到令人狂喜的神圣结合。这就像是我的目的,我就是为此而来。」 ──麦可.杰克森。
在15世纪的北欧艺术中,多联画(polyptych)是一种在多个板面上作画的手法,通常作为教堂或主教座堂的祭坛装饰;此形式被视为基督教艺术的顶点。
其中最著名的包括休伯特.凡.艾克(Hubert Van Ecyk)跟扬.凡.艾克(Jan Van Ecyk)的根特祭坛画(Ghent Altarpiece)、汉斯.梅姆林(Hans Memling)的《最后的审判》 (The Last Judgment)、皮耶罗.德拉.法兰切斯卡(Piera della Francesca)的《慈悲圣母》(Madonna della Misericordia)、耶罗尼米斯.波希(Hieronymous Bosch)的《人间乐园》(Garden of Earthly Delights)。
将宗教、超现实主义元素加入封面
马克.莱登替《危险之旅》绘制的专辑封面(其中也包含了杰克森的灵感),就借用了这种宗教艺术的传统。
这是一幅由3个「面板」组成的三联画,15世纪时,这些面板都是木制,并以铰链连接。
一般来说,会在三联画中间的面板描绘圣徒或基督,两侧面板则是与中心人物相关的圣徒。你可以在莱登的画中看到这种「三巨头」安排(其中的关联也很明显):杰克森位于中央,两侧是犬王──灵感来自奥古斯特.多米尼克.安格尔(Auguste Dominique Ingres)于1806年所绘的拿破仑──以及鸟后,其中的造型则是仿自波希的画作。
画中还有其他元素受到波希的影响,只是波希并未采用这种三巨头的安排方式。波希的作品须由左到右解读,一开始是天堂,最后进入地狱,许多人在此处受尽折磨。
莱登呈现的画面则较难理解;受苦之人、身体部位、骸骨等元素,在波希的画作中全都安置于「地狱」场景,但在莱登的画里却散布各处。
肢解不再代表折磨(杰克森的石手慈爱地撑着一个孩子──那些缠着胶布的手指很容易辨认──而在波希的画作里,有一把刀刺穿了被肢解的手);死亡也不是──只要我们相信孩子抱着古怪头骨和绝种动物的骨骸,正尽情地享受一场嘉年华。
这是因为,这幅画受到了另一个艺术传统的影响:超现实主义。
由于目睹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对「受创心灵的打击」,这一派画家运用了安德烈.布勒东(André Breton)等超现实主义运动领袖所目睹之「『梦幻般的』的迷惘」。
对布勒东而言,超现实主义追求的艺术表现是让「生与死、现实与想像、过去与未来、可传达与不可传达、高度与深度,皆不再被视为对立」。这正是莱登在他的画作中捕捉到的。
他的角色呈现结合了各种类别:生、死、不朽(小天使);人类、非人类、绝种动物;年轻、年老、历史、当下、未来、杰克森(现在与当时、《颤栗》时期、小时候)、虚构、非虚构、生物与无生物的交融(画面上方连着王座的那些手);局部(杰克森的手、头骨);混合(犬王有着人类的脚)。
抱着头骨那个孩子的性别并不明确:是小男孩或小女孩?所有模糊的元素都出现在完全对称的三联画结构中,这种结构又会促使我们回想起二元概念,让我们稍稍能理解这团混乱:男性与女性(犬王和鸟后)、快乐与悲伤(杰克森眼睛两侧的小丑;画作两侧也有快乐与悲伤的猴子);嘉年华的游乐设施从海盗旗下方进入,再从全知之眼(all-seeing eye)底下出来。
最后这个「二元」要素比较难懂:这些标志是否各代表了亵渎与神圣?杰克森的许多作品中都有眼睛──包括《他的历史》的预告片和《万夫莫敌》的专辑封面。
《危险之旅》的封面强调杰克森的眼睛,将他连结到这个神圣的象征。看来游乐设施的出口会是另一番景色:一具骨头、小时候的麦可、麦可.杰克森的歌迷;这种结果是令人向往或者恐怖至极,端看你怎么诠释。
《危险之旅》是「严肃」的摇滚
这幅画作丰富的意象,当然能够以许多方式解读。这是杰克森最复杂的专辑封面,也是流行音乐史上最复杂的封面之一,这种设计比较符合「严肃」的摇滚,而非流行乐的传统。
你可能会好奇,这是否致敬了披头四的《比伯军曹》专辑封面,毕竟里头也有一大群角色以及披头四的多种形象。
杰克森的封面暗指了马戏团──PT 巴纳姆(PT Barnum)位于前方中央位置,拇指汤姆(Tom Thumb)则站在他头上──或许这是要影射杰克森的公众形象就如同马戏团,但也暗示了杰克森将巴纳姆想创造出「世上最棒的表演」这个著名的故事当成事业准则。
大量的动物形象,不禁使人联想到诺亚方舟的故事,尽管它们并非两两成对。不过最引人注目的形象,当然还是杰克森。
杰克森的形象,在此后离人类越来越远了
从《危险之旅》开始,他的专辑封面就不再是简单的照片了;直指向他、或关于他的「真实」描绘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让他越来越不似人类、越来越接近神话(他在《他的历史》的封面上是一尊雕像,在《万夫莫敌》上的部分肖像是以数位创作)的艺术形象。
莱登将他画成了生化人(请隔着一段距离看这幅图),只留下他那双锐利、热切、有魅力的眼睛──就像他在跳「黑豹舞」时,以了然于心的眼神看着摄影机的那一刻──此外,莱登也保留了杰里卷,好让我们知道那就是他。
在杰克森脸部中央原应是鼻子的地方,变成了动物和金色小天使,以奔放巧妙的方式呈现他令人注目的身体部位。他的嘴巴张开,两侧的雕像成了利牙,内部是一座工厂,有输送带进出,舌头则负责交付工厂的商品。
乔.沃格尔和薇拉.史提瓦特都认为,这座工厂代表着「内部运作」,但两人各有不同的解读。在我看来,内部运作象征了私密,将这幅图像与这张紧张地横跨在公私领域间的唱片连结起来;工厂的金属灰色与「外表」的热情色彩形成对比,旨在营造出冷淡、疏远甚至是威胁的感觉。
正如史提瓦特所指出的,专辑名称「DANGEROUS」直接写在工厂上方。这个画面隐约使人联想到弗里兹.朗(Fritz Lang)的电影《大都会》(Metropolis),以及电影中富裕实业家和建立城市的(奴隶)劳工之间发生阶级斗争时的恐怖。
工厂那种冰冷、阴郁、灰暗、金属与功利的形象,使人联想到唱片中频频出现的嘈杂工业声响,这是对世界的颠覆,而工厂位于图像的中央,代表这种颠覆来自受压迫者或受宰制者,当然也包含了杰克森本人。
显而易见的,杰克森透过歌喉创造了这个世界──他透过这种强而有力的乐器宣扬了自己的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