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身体娇弱,因病爱上村里的大夫,十年后把他绑在我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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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出生那年,整个院子都知道,我没有爹。家里穷得揭不开锅,长大后才好点儿,甚至变得奢靡无度。
直到一名陌生女子的出现,嘴里喊着一些不堪入耳的辱骂开始,我们平静的生活被打破,随之而来的是我体弱多病,一切都变了。
深夜,头疼伴随着暴雨来袭。
“邢医生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
耳边是莫青青的拍门乞求,我仰着脑袋却没办法抑制鼻腔涌出的血腥。
开门的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第一眼印象便觉得他出淤泥而不染,而我却以这般狼狈的模样和他相遇了。
很多细节我已经不记得了,但记忆唯独清晰着他那双秀气的双眼,许多年以后我才知道那叫凤眸,会蛊人。
“邢医生不在,我可以帮忙看看”
莫青青明显被眼前这个言之凿凿的青少年吓到了,微微护住我的手已经出卖了她。
少年看了她的手,他再次眼神坚毅道:“阿姨,我叫邢淮,邢涛是我爸,止血方面我有点经验,您放心”
这下母亲才安心将我交给小大夫,邢淮说完戴上眼镜面向我,距离忽然靠得很近,我被迫挺直了腰板,怔怔的盯着他的眼眸看。
看了一会我居然有点难为情,于是只用余光瞥他,他蹙着眉专注又认真的样子,轻易让我思绪分散开来。
而那骨节分明的双指在我最为敏感的鼻端来回,从鼻峰鼻梁到鼻尖,最后停在唇珠。
非常轻柔的抚过,却引得我浑身酥酥麻麻像按摩一样舒服,他指尖上还有木质香混合淡淡烟草味,怪好闻的,我禁不住半眯起眼享受。
“记住我说的,双手像这样捏住鼻翼向中间挤压”
他边说边在自己鼻子上示范,我乖乖的照着做,果然没一会儿便止住了流血,只剩下一点血丝。
“阿姨,小妹妹的情况应该不是很严重,需要去医院拍个片做进一步的检查才能知道”
后面他们又说了什么我完全听不到,只觉得他居然叫我小妹妹,让我有点不舒服。
小时候总是迫切的想要长大,总以为衰老是一件离我们很远的事情,所以很不喜欢被叫小孩,有种被瞧不起的感觉。
那时候我对年龄没有概念,对于邢淮究竟多少岁在哪读书一概不知,他就像谜一样吸引人。
事实证明,邢淮比谜还要迷人。
2
黑夜,等我再醒来又是在自己家了。
我摸黑爬下床,看见莫青青靠在摇椅上一遍遍的吸烟。我过去,她便扯开嘴角将烟摁灭把抱着兔子玩偶的我搂进怀里。
她大概刚因为哭过,脸上的妆容也斑驳了些许。我默不作声,只因是第一次感觉到母亲是这么脆弱,这让年纪尚小的我恐惧不已。
“妈妈我想回家”我低声。
莫青青无言的哽咽,弓身抱着臂同影子缩得很小,身上很凉,“悠悠你知道吗?妈妈已经没有办法回去了”
莫青青轻轻一笑,堆积的眼泪便落下。
我也小小声抽泣,闭上眼,同母亲一起逃避这暗无天日的日子。
再后来,莫青青从一开始的反抗,到逐渐放弃也不过一个星期的时间。披肩的卷发凌乱地盖着上半张脸,空芒的望着不遗余力羞辱她的人,在家、在单位、在大街上。
那天家里有人,我被迫到邢涛医生家里待一会。据说邢淮的爸爸是很厉害的医生,平日忙得不着家,今天也一样。
所以当屋内只有我们两个人时,我居然有些庆幸。
就这样,邢淮坐在窗边的写字台上,手里握着笔杆书写,我默默抱着果汁喝,仿佛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和心跳。
我一路向北,离开有你的季节。
你说你好累,已无法再爱上谁。
不远处叫卖声和嬉笑声,耳边周杰伦的低吟唱着,我记到了现在。
独生女的我,开始幻想着自己能有个这样的哥哥也不错。
就算不是亲的。
3
居委会和民警来协调完工作,而莫青青却匆匆接了个电话,神情恍惚和我道完了别便离开了。
再也没有回来。
清晨,邢涛从派出所回赶来的时候,我看见他便赶紧爬下沙发把电视机里正播放的动画片关了。
我其实有点害怕邢淮的爸爸,虽然我觉得他不像医生,有点像是我们文质彬彬一推就倒的语文老师。
但却不完全像,因为他还是不如我们老师亲切,总是独来独往,父严子孝。
“沈悠,你爸爸呢?”
看着他颇有些沧桑的神情,我抿嘴摇头。
男人什么也没说打了一通电话,扭头便去厨房准备早饭,邢淮也跟着一言不发照常用热毛巾帮我热敷额头,试图抑制我动不动开始流鼻血的毛病。
我看着我们家拉上了警戒线进进出出各种警官,围观的群众神情各异,或叹息或麻木,偶尔看向我嘴里说着什么死了什么多可怜的孩子。
一阵风来,我实在忍不住哭了,在泪光里我看见邢淮从远处跑来,满头大汗,却坚定的紧紧拉着我的手,带我走出这片灰色地带。
隔天,邢医生忙手术,委托邢淮带着我送别莫青青。路上,大概是感觉到了什么,我那张倔强而稚嫩的脸再次,泪花盈盈。
“院子里的人说我妈……破坏了别人的家庭和谐,才,才……”
我抽泣着最后如鲠在喉,现在想起来,大概当时我忍哭的表情却像超脱年龄的存在。邢淮心一紧,才把我按在怀里安慰,小声说,“这不是你的错”
十二岁的我嚎啕大哭,哭着抱着眷恋那一刻的温柔。
舅舅捧着母亲的黑白照,我便静静的跟在后面走。我分明很难过,但却一滴泪都流不出来了。
人们只是告诉我,莫青青离开了去了很远地方,可我懂事得早,明白这些都是谎言,莫青青不会回来了,因为她死了。
有时候莫青青喝醉了,就会疯着喊我爸爸死了,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我爸就攀高枝踹开了我们母女俩,也在不久后身亡,莫青青又哭又笑,说我爸这是孽力反馈而已。
所以在我的世界观里,父亲的死和母亲的死,大概是一个意思。
一路上,所有的人都沉默着,我也被迫着像个大人一样,就像时间催促着我快点成长。
恰好天空乌云密集,蓝天好像随着我的快乐童年一起消散。
4
舅妈看不顺眼莫青青,自然也是不喜欢我的。在没有拿到赔偿之前,舅舅家一直过得不好,寄人篱下的日子对我来说更是步履维艰。
“还没有带她去医院看过吗?”
面对邢涛的质问,舅舅哑口无言。我坐着高椅上快活的转圈,根本没有在意他们凝重的气氛。
一家人打算回乡下办理分家问题,只能拜托邢涛收留我一阵子,美其名曰担心我又生病。
邢涛很快答应下来,表示只是多双筷子的事情。我开心,我扭头看见,邢淮也挺高兴。
5
隔天。
邢淮送我上学,到校门口正巧还被几个同班的女生看到。而初中,正是最八卦的年纪。
“沈悠,沈悠,那是你哥哥吗?!”女同学七嘴八舌的围上来。
“不是”
我表面波澜不惊但心中得意,不自觉腰都挺直了。
“那是?”她们不依不饶追问。
“我男朋友”
我若无其事的回答,就知道会得到这群小女生的爆炸反应,男同学也跟着起哄,在一片震惊声中我缓缓灿烂一笑。
“开个玩笑”
又在一阵倒喝彩声中,我心安理得的吃起邢淮给我准备的早餐。
“我知道!我们社区卫生院医生的小儿子,听说是捡来的……”
大家顿时议论纷纷,我也停下手里的动作,那道与众不同的声音依然在滔滔不绝的讲她那些道听途说来的流言,我忍无可忍怒拍了一下桌子,“砰”的一声,四周瞬间安静。
她吼了一声你干吗,正好被急促的上课铃声掩盖。我毫不示弱的看了眼那个口不择言女孩的红色指甲油,显得很脏。
“你根本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各人有各人人生的苦,请你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
我很生气,一方面维护邢淮一方面也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可能我说的有点道理,同学们纷纷小声道歉然后灰溜溜的回位置。
这点小插曲根本不足以影响我,反而我开始思考我有点喜欢邢淮,这会不会过于早熟。
翻开抽屉里一本不知名的少女小说,听说对异性开始幻想那叫情窦初开。原来我想让他做我哥哥,现在我却希望我们是青梅竹马。
6
时光从每一个裂缝中散落,我自然而然的上了高中。
也终于在那年办理了住校,方便我没事就往邢淮家里跑,在他家里看书学习更加自由,效率也高,这样的理由言之凿凿。
有时候我甚至还会偷跑来卫生院,坐在横椅上欣赏他焦头烂额,进出各种病房忙碌。
有护士姐姐给我和邢淮配对,我表面嫌弃可心里却是甜得像蜜,沾沾自喜。
还有一个人能让我孤寂的生活心动不已,邢淮的陪伴就是填鸭式教育里唯一的安慰。
几天时间我就和那里的邻居混熟了。文艺汇演前,李婶领着我去大商场买服装,我试了几件,最后对一套连衣裙爱不释手。
看着镜中的自己,也是怪不习惯的。棕色眼眸,眼睛大而下嘴唇厚,散开长长卷卷的发披肩,连衣裙脖颈下的白皙恰到好处,不显山不露水却引人遐想。
一颦一笑间,早已有了少女绰约的气质。这才意识到,我已经到了发育巅峰的年纪。
我和李婶搭车回来,一到达目的地便看到邢淮已经在大门口候着。目光相及,他先是一怔,眼前一亮,这些反应都让我尽收眼底。
我跳着走近,就迫不及待的问:“好看吗?”
伸出自己像剥好的莲藕手臂拉了拉裙边,垂首而颊边是两抹可疑的绯红。邢淮视线扫过,淡然地点点头,就着急转身上了楼。
对于他冷淡的反应我有一刻沮丧,十七岁的少女,也就有了难以言喻的心事。而躲在房间里彻夜做题的邢淮,他的心情更是让人难以捉摸。
7
“你怎么在我床上睡?”
“唔…你的床舒服”
他很紧张的把我赶下床,我眨了眨眼,无懈可击的笑容才让他恨不得缴械投降。
“别闹,床是一样的”
邢淮声音寡淡,有好几次让我困惑,究竟这世界还能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情绪激动,越想越好奇。我起来以后,他径自扭头把床铺好,我悄悄在他身边低声一唤。
“邢淮”
他对于我直呼大名的行径,手里动作明显顿了下来。我小心试探他的底线,却只引得他额间青筋一跳。
“不是一直都叫哥哥吗?”
“切,你又不是我哥……”
我心虚无视他的建议,毕竟比起哥哥我更想喊他爱人。
我搭着腿坐在高处,眼睛无意瞥到书桌上一张合照,照片里一男一女簇拥着两个男孩。
忽然想起邢淮的身世,回去我为他难受哭了一场,到最后我才想起我和邢淮本质上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
邢淮也看向忽然安静的我,顺着视线找到答案,不动声色的解答。
“我弟,他…被别人家领走了”
我抿紧嘴唇,眸光闪烁回望,他姿态放松靠背坐下,行云流水的述说好像在讲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邢涛是我养父,我的命是他捡来的”
后来我听过邢淮生父母的一些传闻,类旧时代一些不顾众人反对的男女私情,可我对此将信将疑。
我本来打算抱着腿静静的听,可邢淮再也没有继续往下说。我没有追问,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收拾好东西,我踌躇的站在房间门口久久不愿离去。我其实不太喜欢邢淮家里的装修,家明明应该是温馨的,假白和整洁却给我沉重的感觉,可能这就是家里缺少一个女主人的原因造成。
我趴在门框边,嘟嘟囔囔,“我和同学看了恐怖片……”
言外之意,一个人害怕的睡不着。
“行……你睡床上,我睡地板上陪着你”
8
半夜,寒意来袭。
我揉着眼睛勉强支撑几秒才醒来,摸黑找寻邢淮的身影,却不见有温度,忽然有一刻失了心跳,难道邢淮也不打招呼就离开我?
惊慌失措中打翻了床头柜上的水杯,玻璃破碎声在空荡的房间内格外刺耳,下一秒阳台门猛地被打开,邢淮带着一道月光进来。
同时我赤足踏在冰冷的地板上,一双水眸怔怔的望着他。
“别动!”
晚了,我因为满地的碎玻璃而自责,只想快速处理掉,可指尖刚碰上便被划破一道口子。
伤口不深,慢慢才开始沁出鲜红的血液,可邢淮异常焦急的担忧情绪,却让我心房暖烘烘的。
包扎好伤口,他一言不发将我抱回了窝里,我也紧握着他的手始终不愿松开。
察觉到我的异常,邢淮柔声问道:“做噩梦了吗?”
“没有,就是突然醒了,看见你不在……”我嗫嚅着,满脑子都是过去。
回忆起很多年前,莫青青也是时常躲在阳台,独自吞云吐雾,我想起邢淮桌面上那张照片,是否心里有伤痕的人都会彻夜难眠。
他总是在外人面前稳重可靠,孝顺努力,可我好想心疼他。
越想心中越发酸楚。本来只是轻轻环住他的腰,也偷偷的牢牢的勾上了他的脖颈,身体紧贴。
“我在”
邢淮一动不动,生怕牵扯到我伤口,只能平静对视,而我刚好看到他眼眸里自己小小的倒影,他的背后则是一整片无数颗星辰组成的夜空。
我们依旧相互凝视,随着邢淮视线迷离,平淡的空气中好像有什么在变质,原来是交织气息里他带着的酒精味。
心中暗流涌动,我中邪般扬起脸,起身欺上他的唇。如雷亟电流通过,时间几近暂停,我们也几乎同时分开。
邢淮也知道自己大概是醉了,再一眼,我已经不是那个会在他面前示弱的小女孩,就连身上都带有了少女独特的馨香,正若有若无的入侵他的鼻腔,涌出他的血液,打乱他的心跳。
我浅尝辄止却如鱼得水,像梦一样,可他近在咫尺的呼吸又是那么真实的存在过。
就这样我将初吻献了出去。
第二天,我们都默契的没提起昨晚发生的事情。
9
就在我以为那个吻就算邢淮对我的默认,我们在一起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的时候,现实狠狠的给了我一巴掌。
那年除夕,我又照常扒着饭听舅舅家两人拉家常。
“来,沈悠多吃点”
舅舅还在我碗里夹菜,我窘迫着想拒绝。寒假刚做完鼻中隔偏曲手术,大病初愈才待我如初。
“诶还记得邢医生那儿子吗?就给沈悠治鼻子那个!我昨天买菜,好像——看到他和一个女孩一块走,看着还挺般配”
“你说你是不是无聊,人小年轻交往有啥大惊小怪的,说不定过两年你能看到他结婚了呢”
邢淮谈恋爱?结婚?这些都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我在巨大的震惊和落寞感中,僵直了几分钟,最后恼羞成怒,放下碗筷打断他们的八卦。
那个清浅的吻就仿佛还在昨天,他怎么可以就这样丢下我,还是说一开始就本是我一厢情愿。
“莫名其妙!”
我全然不顾舅妈的怒喊冲出了大门,舅舅在后头追,我就像受伤失控的雏鸟,头也不回。
大年三十,一路上别说车连人影都很少。走着走着天空飘起了雪花,我一路乘车,竟然来到了邢淮的家,这个给我留下不少美好回忆的地方。
“邢淮,我在你家楼下”
一句没有温度的话便挂断。太冷了,天气冷手冷,好像连心脏都被冻住,胸口直疼。
我凑到保安亭里御寒,冷漠的看着电视机里的小品节目,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不到十分钟,我见到披着风衣外套的邢淮大步走来,目光如炬,写满了焦急。
“怎么回事,大年三十又和家里人吵架!?”
本以为日子会不知不觉的平淡如水流过,我也迟早会找个合适的时间和场合对他表明心意。
但想到舅妈口中那个随时都可能抢走邢淮的女人,我咬紧了下唇才能憋住不争气的眼泪。
看见我隐忍委屈的模样,邢淮临到嘴边的责备又消失不见。
我垂首木然点点头,慢慢走向他。自那个意外的吻后我们之间已经产生了若有似无的隔阂,所以当他伸出手想抚摸我发顶时,踌躇着又收了回去。
“邢淮,可以抱一下我吗?”
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拥抱,他却有了难以言喻的顾虑,一动不动。
“为什么害怕?”
我察觉到,声音带着一丝傲慢。他不由得一怔,脱下外套披在了我只穿着单薄的羊绒毛衣身上,犹豫着转移话题。
“我答应过你妈,要照顾你”
“我知道你很照顾我,像一个哥哥一样……但是我想要的不是这些……”
我悲哀的看着他,如果可以我多希望自己早点认识他,或者早出生几年,不至于我在他眼里只是缺爱的妹妹,他对我的感情总是可怜我而已。
“我给你的,只能到这里”
他低淡的开口,摆明了不想再与我有进一步的关系。
真的是这样的吗?可吻上的那一秒钟我分明在他眼底看见了惊诧接着是情欲和渴望,他却生生要选择隐忍和克制。
“可是上次……”
“我喝醉了”
我不敢相信,一向对我宠爱有加的人连拒绝都是那么果断、坚决。
最后一次,我鼓足了勇气,隔着厚厚的大衣抱住了他,就像勉强拥住那看似属于自己的渺小幸福。试图从蛛丝马迹中寻到他有可能也喜欢过自己的证据,可却在邢淮一个不露痕迹的后退躲避中,彻底伤透了我。
“回家吧”
邢淮冷淡的声音像推开我的风,在热闹的节日里残忍至极。
每个人都说我像我母亲,我像莫青青一样漂亮,轻而易举就能摄人心魄。可我却害怕步入母亲的后尘,爱意化为泡影,成为第三者。
很久以前我就听说,爱情里不要患得患失,要么得到,要么放弃,所以我选择了后者。
我想着我再也不要见到邢淮了!
10
云南茶山草庙村。
在学校的号召下我自愿加入了‘关注留守儿童’社会实践团。
有个女孩子小心翼翼捧着彩色纸条递给我,无需言语,我莞尔一笑接过,耐心的按步骤教我们折纸。
女孩们专心致志,男孩们照猫画虎。
看着孩子们专注纯真的面庞,我脸上笑容也毫不可查的从嘴角缓缓消失,最后木然地望着远方,眼神里更多是无奈。
犹记得很小的时候,我也是这样将自己所有的爱恨嗔痴都藏在这星星折纸里。
走廊外有人不声不响的进来在对面坐下,没有惊动我。
“你没有在看星星,也没有看我,在想什么?”
我思绪敛住,抬眼对上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有一秒僵住。
一样深邃的凤眼,清浅的双眼皮,就连微笑的弧度都类似。曾以为逃到天涯海角永不相见就万事大吉,却在二十岁那年,在异乡遇见了一个很像他的人。
“在想邢淮吧?”不等我回答,李墨然调侃一笑径自剥了一颗龙眼塞嘴里。
树林间的屋檐有水珠落下,原来茶山又到了细雨纷飞的季节。
见我微潮的眼眶,他没有继续追问。半晌,我支着脑袋,不置可否的唔了一声,继续放目远方。
上了大学,我故意报了一个离家很远的地方念大学,远到邢淮和舅舅家,所有人都不能轻易找到我。
我以为可以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在我上大学第一年,也是邢淮生日的那天,我打了通电话给他。
想了很久决定和他道歉,为那次冒犯的吻,冲动的争执道歉,对他一直如此照顾我道谢。
“邢淮生日快乐,也祝你幸福,希望你每走一步都不后悔”
不等他回答我很快挂了电话。因此我得到了一个朋友,在爱里我也永远的失去了他。
11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中秋节,又到了家人欢聚的节日。虽然身在异乡,但庆幸还有本地人把我当做家人。
前几天李墨然跟我表白,看着这张神似邢淮的脸,我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我说考虑一下然后开始选择逃避。
这么些年远离家乡,一直是李墨然在处处照顾我,我开始有点依赖他,但和对邢淮的感觉还是不太一样。
这仿佛就像歌词里唱的,我一路向北,离开有他的城市,却好像还是没有办法再爱上谁。
想到这,我低头看了杯盏,是当地人家自己酿的米酒。粮食的香配上水中月,闻一闻都能让人心驰神往的迷醉,我举杯一饮而尽。
冰凉的液体入喉,灼得空虚的胃一阵煖融融,比爱来的都强烈。要不人怎么说喝酒真是一件自我安慰的事情。
大雨没完没了持续了一个月,道路湿滑周遭很黑,一阵巨响,酒过三巡的我在当晚意外车祸。
晕厥后,未知的意识开始操控思维,梦里身体是悬空的,自己拼命想抓住悬崖边努力的爬上去,却好像处在迷雾中,无助且无济于事。
回忆像走马灯,从童年到如今,最后定格在高三那年的冬天。
我无人可依,冷暖自知,却也在这个寒冬被唯一可以依赖的人拒之门外。
眼前邢淮的脸逐渐清晰,像幻想,又那么真实,我不敢呼吸,生怕轻轻一碰他就变成了镜花水月。
12
等我醒来,医院消毒水味同邢淮的脸是这么真实的出现。原来不是镜花水月,他真的在我面前。
高高吊起的脚,围观我的实习医生护士,担忧的老师同学们,还有白大褂的邢淮,这种情况我实在是没有办法装作视而不见。
我模仿着电视剧里女主角刚苏醒而迷迷糊糊的样子,最后目光落在邢淮眼角细细的皱纹上,为了避免尴尬我以一个幽默的形式和邢淮说上了第一句话。
“你老了”
他接得很快:“嫌弃我老了?”
埋在被窝里,我小小声道:“我哪敢呀……”
瞄到他浅浅一笑,我忽然疼得皱眉,记录完各种指标后邢淮凑到我耳边说,“按时吃药,好好养伤,我一定让你康复”
等他走了我缓过神,才发现什么江湖恩怨情仇是非,在病痛和死亡面前都不值一提。
从那以后我每天都能见到邢淮,我没得选择的他指定成了我的主治医师。朝夕相处间我都差点以为回到了小时候。
“真26?”
我听见隔壁床的大妈不依不饶的问着邢淮的年龄,邢淮也还是很有耐心的扯了扯口罩重复回答。
几个护士小姐看不下去了解围道:“阿姨,邢医生是从首都医院调来的,您放一百个心治吧!”
旁边正在削苹果的女子也附和,“哎呀妈!你管人家大夫几岁专业就行了!”
“不是,我想问……邢医生有对象了吗?没有的话看看我女儿”
“妈你胡说什么呢!”那个女儿看了邢淮一眼后脸一阵红一阵白,扭捏不安。
我在一边感叹,就邢淮这身段,这涵养,放哪不让人紧张,就连探望个病号都能分分钟断销。大妈还在极力介绍自己女儿的时候邢淮开口了,“我有喜欢的人了”
我莫名其妙倒吸一口凉气。仍记得几年前被护士姐姐们调侃的我们关系,如今再也没有人会把我和邢淮凑到一起。现在我们只单纯是医患关系,甚至有漂亮护士怂恿计划着去接近新来的邢淮,我也再没有资格去霸占他。
本来就没拥有过他,想到这我又下意识丧气的撅嘴,无辜的朝邢淮那看去,凑巧邢淮也正看着我。
13
新冠疫情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重起来,仿佛是一夜之间人们都带上了口罩,到处是紧张的防疫状态。
我每天看着新闻的报道,本土又增加了几例,又有多少例死亡和康复。一时间健康码、行程码腾空而出,每天人们都盯着自己的健康码有没有变色,比股市都让人提心吊胆。
Y大也封校了改成每日网课,医院养病可以同时上课的我学业至少没有耽误太多,可封校也就意味着我捡的流浪猫没人照顾,思来想去,只有李墨然能帮我了。
“不过你要先答应我一个条件”李墨然谄笑,我心里有不好的预感。我喝口温水,昂了一声。
“你还没答应做我女朋友”
不出所料我被一口水呛到,李墨然赶紧拍我背。我大声咳嗽,不敢想象在隔壁病床查房的邢淮是否也听见了。
“你先帮我,我再考虑一下!”
我双手合十祈求,李墨然依然拒绝我的谈判,远处飘来邢淮救世主般的声音。
“李墨然你毕设做完了吗?”
“哥!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行吗?”
他挥拳抗议,邢淮没搭理他。
“行等我毕业,我们就在一起”
没有给我反驳的机会,想起邢淮说起他也有自己喜欢的人了,我偏着头,支支吾吾答应了李墨然,他又嬉皮笑脸起来。
等李墨然赶回学校后空荡的病房里又只剩下我和邢淮两个人,不知该说什么。
说起来李墨然比他哥强一点的地方,就是一个话痨,他这个话多梗也多,多讨女孩欢心,非要死磕我,我不理解。
我盖上被子假装睡觉,感觉到异样再睁开眼邢淮伸着手站在我面前,背后发着光好看得让我恍神。
“我替你喂猫去”
我如释重负,他冷冷的接过冷冷的钥匙转身离开,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
可是我该死的忘了那个写满邢淮名字的星星折纸,被我装在一个北冰洋玻璃瓶子里扔在餐桌上。
14
后来邢淮替我喂了大半个月的猫,我们也都没提那个装满他名字的玻璃瓶子。
伤筋动骨一百天,从小体质就不太好的我,彻底恢复却要了半年时间。
而这半年时间里,我几乎每天都能见到邢淮,他还是像原来那么热心的照顾我,只不过我深知我们已经不能像年少时那样无拘无束,除了吃药复查之类的我尽量都避开和他接触。
就在我准备出院的时候,我才想起来大概有一个星期没有看到的邢淮,问了周围医生才知道邢淮被隔离了,我火急火燎的给他打电话问候,却硬要装作若无其事的礼貌关心。
还好并不是密接,说了一堆要相信中国医疗相信科技后我们放心的道别。后天李墨然就要毕业了,他来接我出院,我以为他大发慈悲事实上代价是毕业后我也要给他送别。
我们宿舍给李墨然送了一大束花,然后一起拍了很多合照,学士帽扔得满天空都是,处处充斥着洋溢的气息。
连着拍了几百张我终于累了走到一边去休息,继续看着这群即将离开校园走进社会的前辈们,心里满是羡慕。
李墨然也停下来和同学摆摆手,擦把额头的汗然后坐在了我旁边,一大片云忽然移开,强烈的阳光便从天空的裂缝中狠狠射下。
我怕晒,从小只要邢淮在就没有我亲自撑伞的一天。如今的我两只手像屋檐一样遮在眼前,自食其力,可下一秒整个人就都被笼罩在巨大的臂弯之下。
我抬眼,李墨然用不知去哪拿来的外套撑在我头顶遮阳。反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一整个夏天的伏暑,仿佛都消失了。
我张嘴和他说谢却被他打断。
“沈悠,你要是喜欢的是我该有多好……我一定对你很好”
毕业后在一起,可真的等这天到来了,他也没有找我要答案。
那天阳光真的很明媚,晒到流出两滴泪。
15
晚上谢师宴,李墨然非拉着我去,想了想明天他就要离开,我便答应了去由着他胡来。
有的年轻人抱在一起又哭又笑畅想未来,有的人吃完饭就匆匆离开踏上了新征程。
我被勒令不能喝酒,便一个人坐在一边喝喝果汁发呆。拿起手机,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电关机,刚充上5%的电邢淮的电话就焦急的呼了进来。
——悠悠,你现在在哪呢?
我看了眼手表,再看看远处的人回答。
——我和李墨然一起在谢师宴,现在准备回去了。
我们就这样像平常一样,有一搭没一搭的嘘寒问暖,自从我们关系紧张了以后虽然还是保持着联系,但每次联络又都是关心对方身体之类的问题,长此以往也挺没意思的。可此刻的邢淮就是能让我在这样陌生热闹的场景里,感到心安不少。
——悠悠,这次能见到你,真的很高兴。
我也高兴的笑了几声当作回应。
——上次……除夕夜我们分开后,我以为我们再也没办法再见了。
——害……那时候,不是因为我还小嘛,哥你别多想,我们还是最好的兄妹对吧?
说完这些违心话,其实我脚踝伤口突然有种刺痛感,心也像有。邢淮没有马上答应我,我们都没说话,半晌,他才打破僵局。
——悠悠,隔离的时候我每天想了很多。
想了什么?
——我在想万一我真的确诊了,生死未卜,想起来李墨然说毕业你们就交往,有些话,现在不说我或许会后悔一辈子。
我握着电话用尽全部力气去听他说话,连呼吸都变轻,生怕错过一个字。
——那天分开后我在湖边,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你总是躲在我身后乖乖的叫哥哥,遇到事情只会哭泣,却在别人说我坏话你第一个为我出头,明明都还是一个小丫头片子,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每次见到你我都能彻夜难眠后,包括你受伤后我自责愧疚,我才意识到我难道有点喜欢你?
我有点害怕这种会心跳加速患得患失的感觉。你走了以后,我在湖边站了很久,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让我平静下来。那一刻我才发现,我真正害怕的是失去你。
——可我犹豫了,当时坚信时间的洪流终会把我们冲散,而风华正茂的悠悠应该在最青春靓丽的年纪遇到真正值得陪伴她的人……可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
邢淮说了很多,我第一次见他说如此多的话,仿佛一口气说完。我想回应,我想告诉他我喜欢他我喜欢了十年,我想控诉他,你个混蛋喜欢我却害我伤心那么久,可是眼泪鼻涕止不住的流,旁边有学姐关心的扶着我,我却抽抽着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口。
——上大学后你打电话和我道歉,那一刻我真的想放下这边,不顾一切的跑去云南找你。我怕你突然接受不了,想着再过几年安顿好我爸,准备好后再找你,可当我接到你出车祸的消息,真的,我的世界像突然崩塌了,我疯了一般连夜赶到这边,只想说一句练习了无数次的话,沈悠,我喜欢你呀……
那一刻我只感到头晕目眩,慢慢蹲下来,大喊一声:“邢淮我讨厌你!”
在这个毕业季,我也放声大哭,手机也正好没电。泪眼中我看见远处李墨然欣慰一笑,像完成使命一般外套挂到肩上,潇洒转身。
五天后,邢淮结束隔离,劫后余生,我们第一件事就是奔赴对方,找到彼此。
我紧紧的抱住他,一点想要分开的缝隙都找不到。同时他的吻也落了下来,和那次我的蜻蜓点水不同,他的亲吻温柔而深情绵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