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往事：我在服装厂打工，看见了年轻女孩的命运沉浮

#头条创作挑战赛#

1998年5月的一个下午，我抵达深圳，一场暴雨来得急去得也急，我穿了一件格子短袖，依旧感觉炎热。我从横岗汽车站下了车，做了辆摩的，前往百门前共工业区。

百门前在布吉镇，当时没有导航地图，摩的师傅说很远，结果，不到25分钟，就把我送到了百门前工业区门口，是的，我被宰了35块的车费。

三天之后我进厂子了，你敢想吗，那会加班一小时，才一块二的加班费。厂门口有很多摩的佬，由于有被宰的经历，很长一段时间无法释怀，觉得摩的佬给深圳丢脸了。后来，听厂里的老人说，我还算好的，只是被宰了35块钱，很多摩的佬背地里都是飞车党，抢人钱财，甚至还有劫色的勾当呢，伤害了不少漂亮女子。

于是，我对深圳的摩的佬印象再跌，甚至讨厌，直至如今，依旧。

南下深圳之前，大伯已经和车间生产部经理递过话了，进厂之后尽量照顾我。为了感谢经理，我拿出了一个月工资，给他当作酬谢费。

这是一家服装厂，位于布吉镇大芬油画村南边。厂子比较大，有六栋楼房，其中三栋是车间，一栋是办公楼，另两栋是员工宿舍楼。

一个月以后，我才发现服装厂后面还有一栋小楼房，只是没有人进去过，唯一有钥匙的就是我们的老板，听老员工说，那是老板的阿娇金屋。

服装厂属于廉价劳动密集型企业，三栋车间，每栋四层，每层300人左右。一楼是打包部，二层至四层是生产部。

我分在打包部，岗位是剪线头。就是把做好的衣服上面多余出来的线头剪掉，我一直认为这是最没有技术要求的工作，人人皆可做。

当然，服装厂除了版师和设计师，其他工种，只要花点时间，都可以学会，一旦成为熟手，工资就会由原来的计时转成计件。

而版师和设计师不但需要天赋和长时间的学习，更需要不断地实操，需要铁杵磨针的毅力和决心。

打包部是人最少的一个部门，就连穿蓝色工衣的品检员，都有九十人之多。而我们打包部才三十余人。

我们打包部的领班，姓朱。朱领班小学文化，但一米八三的大高个显得很是威猛不凡，听老员工说，朱领班是厂子升迁最快的人，从进厂到当上领班只用了9天，因此大家也叫他9班长。因为为朱领班曾经帮助老板解了一次危机，然后在医院躺了半个月，出院后就被老板任命为领班，因此厂里的员工都很敬佩朱领班。

当然，朱领班对待工作绝对没地说，而且头脑很聪明，原本打包部有60多人，朱领班发现了很多冗杂的工序，于是建议老板撤掉，虽然减少了一半，但工作效率却比以前人多的时候还要高，一时间，所有人对朱领班的做法好评如潮。只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朱领班的生活作风不检点。

打包部主要是负责包装衣服，没有太多的重活，因此加上我也只有9名男员工，主要负责搬运打包好的衣服去仓库。其他的女工，无一列外都是20岁上下的年轻姑娘。尤其有两个东北女孩，身材高挑，有一个比我还高十公分左右，她们很喜欢打扮，是我们打包部两道靓丽的风景线。

大家都是青春少男少女，正是情笃初开，向往爱情的年纪。按照常理说，这样吸睛的女孩子，不管放到哪里，身边都应该不缺少追求者才对。可是，我们打包部的几名男同事，别说去追求她们了，甚至还刻意地与她们保持距离，这让我一度很是疑惑。后来，与我同宿舍的一位工友，叫阿斌，一次酒后来对我说了原因。

原来，东北两姐妹，背后有个大靠山，没人敢惹。可能现在很多朋友不知道，在那个年代，出门在外打工，大都是以老乡会为核心，几十个老乡在一起打工，相互之间彼此照应。

在工厂里，老乡二字意义非同，以省为界，大家相互依靠，非常团结。

我们服装厂东北人很少，据说连20个人都没有，因此两个漂亮的东北女孩有点缺乏安全的意思。一番计较之下，其中一个以认哥哥为由，顺理成章地被朱领班拿下。

然而，两个月，另一个东北女孩也被朱领班的魅力折服，成了金丝雀，至此，两个漂亮的姑娘有了依靠，工资每个月都比其他人多300元，连走路都鼻孔朝天。

裁床部的顾主管，更对吴主管敬佩有加。这两个虽暗中常相互使绊子，但表面一团和气，两人一起吃宵夜喝酒。

工友阿斌，在我们打包部绝对是元老级，工厂成立的低3年就转到了打包部，我们一个宿舍又天天在一起工作，因此关系最铁。

阿斌是四川人，原本家中富裕，高二那年，他母亲和别人的男人跑了，卷走了家里所有的钱，他父亲气血攻心，变得疯疯癫癫，一次跑出去，至今未归。阿斌寻父一年有余，未果，心灰意冷之下来到深圳打工。

阿斌戴副眼镜，很是斯文，虽然没有高中毕业，但很有知识，而且一手毛笔字写得是龙飞凤舞。

阿斌刚进厂时，并不在打包部，而是分在熨烫部，负责熨烫衣服。阿斌帅气斯文，很少说话，但干活很快，工友们对这个有点内向的男孩子都很喜欢。熨烫部有12条流水线，阿斌分在第三条，整个流水线有15名工人，但只有3名男工，余下的都是女工。

坐在阿斌旁边的女工叫阿燕，26岁，比阿斌大6岁。阿燕对工友说自己是单身，甚至连恋爱都没谈过，但没人信，因为她的走姿不像少女。

阿燕很喜欢和男工开玩笑，近水楼台先得月，阿斌就成了阿燕调侃的对象。那个年代，大家几乎天天在工厂上班，一个月只有连天休息，所以和外界接触的机会不多。

在厂子里，女工多男工少，对于女工而言，工厂里就那么多男工，几乎每个男工都有女朋友，所以大部分女工，只能望男工兴叹，在情笃初开的寂寞中独自绽放。

因此，只要有新的男同事进厂，立刻就会成为女工们谈论的焦点，由于农村大妈做在村口说悄悄话一般。阿斌进厂的第一天，自然也逃不过女工们的谈论，甚至有个叫阿芳女工对阿斌一见钟情了。

可惜的是，阿芳和阿斌不再一条流水线，再加上阿芳是一个傲娇的人，在爱情里，她不会先开口，在她的认知里，没有女追男这一说。就在阿芳迟迟没有向阿斌表达爱意时，阿燕出手了。

阿燕和阿斌工位挨着，由于阿斌刚开始还不太熟练使用熨烫机，因此阿燕成了阿斌的师傅。阿斌虽然不说话，但他能感受到阿燕对自己流露出来的爱意。

只是，阿斌从未有过恋爱的念头，因此对阿燕的明示暗示，都装作没看见，只顾埋头干活。

可是阿斌低估了阿燕的决心。一天下班，正当大家有说有笑往出走的时候，阿燕捧了一大束花，就那么很是突兀地出现在阿斌眼前，一时间大家都围了过来，足足有上千人。

阿燕单膝跪地，向阿斌表白，周围的工友惊得目瞪口呆，这操作也太高大上了吧，阿斌实在没想到阿燕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向他表白，脸一下子羞得通红。

围观的工友开始起哄，大喊着答应她，答应她。阿斌说，他那一刻真的感动到了，一个女孩子，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向自己表白，他虽然不想谈恋爱，但是那一刻，他突然改变了注意，上前扶起阿燕，然后两人拥抱在一起。

后来阿斌说，当时他甚至都想好了孩子的名字，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这竟然是阿燕的一场赌局。

仅仅过了三天，阿燕就和阿斌分手了，原因是，她打赌赢了，游戏就结束了。

原来，阿燕之所以搞那一场表白，并不是真的要追求阿斌，而是和一位工友打赌，赌阿斌会不会接受阿燕，赌注是200块钱，结果阿燕赢了。

而阿燕之所以会这样做，是因为阿斌一直以来对自己的示爱无动于衷，于是想捉弄下阿斌，却没想到，这个举动彻底把阿斌伤到了。

得知真相后的阿斌，找到阿燕大声质问，为什么要玩弄感情，难道在你心里，感情就值200块钱吗？

之后，阿斌提出调离熨烫部，来到了打包部门，一直到现在。阿斌调走后一个月，阿燕离职了，临走前托人把一封信交给了阿斌，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句话，对不起，我不该那样对你。

阿斌拿着那封信看了良久，最后，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行李箱底部，其实，阿斌对阿燕动了真感情了。

我在服装厂上班的第2个月，认识了阿清。

阿清不在车间上班，他是厂子办公室的文员，主要负责员工的文娱活动，因此，她经常来车间走动，向我们征求意见。

有一次阿清问到了我，问我喜不喜欢接力跑步比赛，一番深聊，才得知阿清竟然和我是老乡。

那次以后，阿清经常来找我。有时下班的时候就在车间门口等我，然后约我一起出去吃炒粉。阿清很大方，几乎每次出去都是她买单，我很不好意思，阿清叫我不要放在心里，说我刚上班，也没多少钱，深圳的消费又高，而她是老员工，工资要比我高不少。我很是感动，阿青真是一个难得的好姑娘。

一段时间的交往了解后，我决定追求阿清，可就在我鼓起勇气向阿清表白时，阿清却说，她已经有男朋友了。

我失落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我才知道，阿清并没有男朋友，她之所以拒绝我是因为服装厂老板，原来服装厂后面那一栋小楼房住的女人，就是阿清。

从那以后，阿清再也没来找过我。

一年以后，我大伯来找我，说在公明给我找了一个画版的师傅，让我拜师学艺。

于是，我很快递交了辞呈，离开的前一晚，我请阿斌大吃了一顿，阿斌是我在服装厂最好的兄弟了。

在公明我跟着师傅学了三年，终有所成。开始给自己的人生画版，规划未来。

成为版师的第三年，我遇到了阿梅，她是广州一家制衣厂的版师，我们是在一次交流会上结识的。我们有着相同的工作，有很多共同话题，认识半年后就携手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结婚那天，阿斌也来了，带着他的妻子，而那时的他已经是一家四川饭馆的老板了，阿斌的人生有着和我不一样的版图，但同样精彩。

现在是2022年，我和阿斌都把家安在了深圳，同一个小区，同一栋楼，同一层，还是对门。每个周末，我们两家人都会去阿斌家聚聚，因为阿斌两口子做的菜比我们两口子做得要好吃很多，我们一起回忆过去在制衣厂打工的日子，会谈到阿燕，阿芳，阿清，还有老板的那个小楼房。

我是老猫，感谢您的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