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事儿：日本要宣布一个重大决定，或危及整个太平洋
据日本媒体报道，日本政府基本决定将福岛第一核电站的核废水排入大海。当地时间4月13日，预计日本政府将召开内阁会议正式宣布上述决定。
如何处理核废水是近些年来横亘在日本政府与国内民众及国际社会中间的“一根刺”。
日本政府的最终决定不仅关乎国内渔业生计发展，也牵动着国际社会的敏感神经，核废水排入太平洋或将对全球海洋环境造成影响。
4月12日，中国外交部发言人赵立坚继9日针对日本政府决定作出回应后，再次回应道，“中方已通过外交渠道向日方表明严重关切，要求日方切实以负责任的态度，审慎对待福岛核电站核废水处置问题。”
赵立坚指出，日本福岛核事故是迄今为止全球发生的最为严重的核事故之一，事故造成大量放射性物质泄漏，对海洋环境、食品安全和人类健康已经产生深远影响。妥善处置福岛核电站废水问题关系到国际公共利益和周边国家切身利益，理应慎重妥善把握，确保在各有关方共同参与下，有效避免对海洋环境、食品安全和人类健康带来进一步损害。
赵立坚指出，日方不能对国际意见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此事关系重大，日方应对国际公共利益负责，这也是对本国民众利益负责。
一个推迟了半年的决定
2011年，日本“3·11”大地震导致福岛核电站发生核泄漏，4个核反应堆不同程度受损，其中3个反应堆发生堆芯熔毁。
核电站不得不引入海水冷却受损堆芯，海水与渗入反应堆的地下水及雨水，形成了大量放射性核废水，目前这些核废水暂时被存放在储蓄罐中。
根据日本政府透露的计划，日本政府将以两年后开始排放核废水为目标，开展准备工作。先建设稀释工厂和过滤措施，完成核废水的处理后排放入海。
此前，国际原子能机构曾表态认为，核废水处理后入海在技术上是“可行的”，不过在排放时需要进行独立辐射监测以向公众保证其排放将会遵循国际标准。
在排污入海的过程中，国际原子能机构或参与监督。当地时间3月23日，日本经济产业相梶山弘志在与国际原子能机构总干事格罗西会谈后表示，他已要求国际原子能机构在核污水处置开始后，继续参与包括确认实施情况、监督放射性物质监测的精度等。
格罗西也曾透露，在核废水处理方面，若日方提出要求，国际原子能机构愿意立即派遣国际监督团。
日本说抱歉，但还是要将核废水排入大海。/推特截图
日本政府一直以来就有把处理后的核废水排入大海的想法。
2020年10月，据日本共同社报道，日本政府基本决定将福岛第一核电站核废水处理后排入太平洋。不过，该提议引发日本国内外不小的争议，该计划被暂时搁置。
如今重提此事，实则因为核废水处理问题迫在眉睫。
东京电力控股株式会社宣传部发言人今井贤树曾在接受新京报采访时表示，福岛第一核电站储蓄罐容量是137万吨，目前已经处理上百万吨核废水，福岛核电站一年内会增加5到6万吨核废水，由于没有空间建造足够多的储蓄罐，现在剩余容量仅供再使用两年。
据NHK报道，当地时间4月12日，日本首相菅义伟表示，解决东京电力公司福岛第一核电站中不断增加的核废水一事，已经是“不能推迟”的课题。考虑到让日本国内外对安全性问题达成理解，日本政府将从科学角度出发进行说明。
其实，将核废水排入大海并非没有先例。美国伍兹霍尔海洋研究所研究员、海洋化学家肯·布塞勒对新京报记者表示，日本排放核废水相较其他案例而言，最不同寻常之处在于它的“庞大体量”，更不用说核废水之中还含有难以去除的“氚”以及其他放射性元素。就目前的数据来看，日本核废水还达不到可以排放的标准。
就排放细节而言，布塞勒指出，一次性排完显然是不现实的，放射性含量将会过高。“我们讨论的排放时间跨度是10年、20年甚至30年以上。”
处理核废水难点犹在
日本政府将核废水排放入海的意向，再次引发了民众担忧。
当地时间4月11日，日本福岛县居民自发举行集会，反对核废水入海。集会民众纷纷表示，日本政府在决策过程中并没有充分听取国民的声音，也没有与国民充分协商，甚至称日本政府单方面强行决定是“一种暴行”。
日本全国渔业协同组合联合会会长岸宏表示，渔业届反对排污入海的立场“丝毫未变”。他们认为一旦核废水排放入海，将会导致海鲜产品的安全性遭到质疑。
争议焦点同时也是将核废水排入大海的操作难点，即是否能够将核废水处理到位，降低放射性元素的含量，符合排放标准，避免对海洋环境和海洋生物造成破坏。
日本制定的含氚核废水在自然环境中的排放标准是，放射性物质的放射量浓度不超过60000贝克勒尔/升。
对此，东京电力公司回应称，经过处理，核废水中的绝大部分放射性元素都可以清除，但是“氚”没有办法彻底清除，到时会将核废水中的氚浓度稀释至日本国家标准的1/40（即1500贝克勒尔/升），是国际卫生组织设定饮用水标准的1/7（10000 贝克勒尔 /升），不会对海洋造成污染。
不过，根据东京电力公司数据，截至2020年8月，经“多核素去除装置（ALPS）”设备处理后的73%的核废水仍含有超标的放射性元素，需要进行二次处理。
“二次处理”并没有听起来这么简单。布塞勒认为，不同的元素需要不同的处理方法，处理系统也并不总是有效。“我建议最好先将核废水处理得当，再去制定处置计划。”
研究称57天将污染整个太平洋
一份德国海洋科学研究机构的研究报告，也让国际社会看到核废水入海后带来的国际影响。
该报告数据显示，从排放之日起，只需57天，放射性物质就将扩散至太平洋大部分区域，3年后美国和加拿大就将遭到核污染影响。
核污染一方面是指放射性元素的扩散范围。“一旦放射性元素进入大海，它们就将跟随海洋洋流运动。”布塞勒指出，他领导的小组从2011年开始追踪福岛放射性元素的运动情况，“我们的确在北美海岸线检测到了‘铯’，由于其被海水稀释，含量非常低。”
日本即将宣布将福岛核废水排入大海。/推特截图
另一方面是指海洋生物可以通过皮肤、食物或水吸收放射性元素，导致放射性元素在其体内成倍积累。布塞勒表示，不同的放射性元素的具体表现不同。铯可以被肌肉或器官吸收，在动物体内停留数周或数月；锶类似于钙，可以在生物骨骼中存留数年；氚是氢的放射性同位素，主要进入水中。
布塞勒认为，锶、铯等放射性元素是需要额外关注的对象，因为它们更容易与海洋生物结合。如果累积到一定浓度，相比氚，它们对人体健康的危害更大。
鉴于核废水入海所造成的国际影响，周边国家均希望日本能够谨慎决策。韩国外交部同样表示，韩国政府始终强调日本应公开透明地告知如何处理废水的信息。韩方将继续与日本、其他国家及国际原子能机构（IAEA）就此事进行密切讨论。
排放入海并不是唯一方案
据悉，核电厂运行过程中会产生的各类废水，包括工艺废水、设备去污废水、地面冲洗废水、淋浴水和洗衣房水，常用的废水处理技术包括储存衰变、过滤、蒸发、离子交换和膜分离等。
此次，日本核废水是因核电站为冷却受损堆芯，引入了大量海水产生，海水与渗入反应堆的地下水及雨水，形成了大量放射性核废水。因其体量大、放射性含量高而难以处理。
除了排放入海，日本政府也并不是全然没有其他选择。
日本经济产业省就曾提出蒸发释放、电解排放、稀释入海、地下掩埋以及注入地层等五种方案。不过，出于操作成本等原因，部分方案被舍弃。分析后发现，排污入海是最经济、最快速的方法。
日本称其即将没有空间储蓄核废水。/英国《太阳报》
考虑到去除放射性元素的困难，布塞勒建议可以继续采用储存的方法，等待放射性元素自行衰变。在福岛核电站之外建造更多储蓄罐，储存60年后，最难去除的氚的衰变率将达到97%，它会被自然去除。
“等储存到一定年限，绝大多数的放射性元素都不复存在，不需要任何处理、不需要被释放，此种选择当然应该被纳入考虑。”布塞勒表示。
日本当地民众也对于政府只宣传排放入海这一种处理方式感到不满。福岛居民指出，政府并没有对其他处理方法进行充分说明，希望政府能够考虑陆地保存、埋入地底等其他处理方式。“虽然想要信赖政府，但政府的做法确实难以令人安心。”
日本信誉受损难用数字估量
核废水排入大海后的具体影响，要根据排放时的具体体量、含量数据再作进一步的判断。这就要求日本政府在排放过程中更加公开透明。就目前而言，日本政府做得显然不够。
布塞勒指出，日本现在有数千个核废水储蓄罐，但只有数百个储蓄罐放射性元素的含量信息被公布。“我们并不知道每一个储蓄罐中的情况，这很令人担忧。”另外，整个过程也需要受到更多监督。不只是国际原子能机构，还需要让学术组织、非营利组织参与进来，分析储蓄罐中放射性元素的含量，并在排放前、排放期间以及排放后，提取不同阶段海水样本进行系统研究。
福岛核电站与海洋：10年的灾难应对。/美国伍兹霍尔海洋研究所网站截图
排污入海的某些影响可以被科学量化，但其对于日本渔业乃至日本政府信誉上的影响恐怕难以用数字估量。
就日本渔业而言，即便最后被证明其海鲜产品是安全的，但福岛地区海产品将长期带有“被污染”的污点。民众心中的一丝疑虑，便可对日本渔业产生打击。日本环境监测组织“Safecast”首席研究员布朗指出，“信任不是一种可再生资源，一旦失去，可能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而民众对于日本政府的不信任感则从10年前就开始了。美国伍兹霍尔海洋研究所报告显示，在福岛核泄漏发生之初，政府官方信息混乱、延迟、不清晰、不完整。第一份显示东京地区辐射污染的官方地图，直到核事故发生后7个月才公布。
在过去10年间，在核废水处理问题上，日本政府与民众也没有进行充分协商；面对渔业组织的质疑，日本政府未曾拿出一旦排污入海导致国内渔业经济损失的具体对策。
由此看来，如何在未来重新获得国内民众以及国际社会的信任，是日本政府下一个亟待解决的难题。
文/若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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