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宁：首艘国产航母：原本是计划外“加塞”的产物 丨 兼更正央媒的一些报道失误
笔者有些在海军工作的朋友，本人就参加了山东舰入列的保障工作，甚至在现场观摩，在和我的交谈中，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毕竟，这是我们，中国人，自己造的第一艘航母哇！这些普遍90后的海军职业军官们，都为自己生逢壮丽的时代而狂喜着。
不过，在极度的喜庆气氛中，我却发现，有关首艘国产航母入列的深度报道，堪称乏善可陈。除却惜字如金的官样文章外，包括央媒在内的各家媒体，也只做了对航母舰岛，舱室和雷达装备上，相较于“辽宁”号航母所作的改进，并彰显这艘航母具有相当的先进性。
不是说这些介绍不重要——但是，令我感到有些遗憾，这种“就事论事”的轻描淡写，并没有真正展现出“山东”号航母，这艘如今国人的骄傲，诞生于怎样的艰难奋斗与风云际会，来自于何等的历史机遇与超越时代的战略眼光。
更令笔者不解的是，部分央媒因为过于夸大国产航母性能，违背了有关这艘航母的基本常识。正因如此，本打算缄口的笔者，将在下文中谈谈山东舰诞生的艰难而奇特的历程，而读完这个历程后，相信您也会发现，某些央媒的失误，究竟从何而来。
事实1：从80年代的航母研制计划开始，中国海军就“不想要”滑跃式航母
事实上，中国海军一举列装2艘带有滑跃式甲板，而非安装弹射器的航母，本来是历史和我们开的一个心酸的玩笑。
在1987年启动，1988年立项论证，随后在1989年1月正式开始的航母计划“891工程”的原始方案中，规划的航母性能就是常规排水量约5万吨（和辽宁舰、山东舰类似），带有蒸汽弹射器（目前2艘航母都没有），舰载机30余架的型号。如果非常做比较的话，这艘夭折的航母，可能会长得像法国“戴高乐”号航母的常规动力版本。值得注意的是，如今2艘中国航母采用的滑跃式甲板型号，当初根本不在中国海军考虑之列。
那么，这个宏伟而超前的工程，为何夭折了呢？注意它的时间点——1980年代末到1990年代中期，正是我国国际环境最艰难，国力贫弱，民生前途无着的时代。
在当时，一方面，研制航母需要立足船舶、航空、电子和材料等工业的全面发展成果，而这些发展，用一位90年代任职海军领导的老将军的原话，可能不花费超过500亿人民币，根本完成不了。而在891工程夭折前，国家有能力为航母研发拨付的数额，仅仅有不到5000万人民币。
另一方面，刚刚在冷战中压垮苏联，正在无事生非地“寻找敌人”的美国，和它在东亚的马前卒，日本，对中国的航母计划明里暗里施加各种外交压力。要知道，在那个美国空军几乎能任意压制解放军电子系统的时代，这种压力意味着什么。
此外，根据笔者看到的一些内部材料，建造这艘航母所需的金属部件和蒸汽弹射器等，超越了当时中国工业的最大能力；同时，计划为航母配备的舰载机性能也有很大不足。简而言之，这艘航母很难造得出，造出来也很难说有多大作用。
三重困难之中，1995年，“891工程”黯然下马。然而，中国海军就此深埋心底的希望与火种，却在未来生根发芽……
事实2：苏联解体与“瓦良格”来华，塑造了最初的中国航母的基本形态
那么，“辽宁”号航母又是从何而来呢？谈到这里，就必须提到苏联未建完的“瓦良格”号航母。
相信大家对于前一段时间突然失火的俄罗斯航母“库兹涅佐夫苏联海军元帅”号还有印象。“瓦良格”号，原本是“库”舰的二号舰，由于在苏联解体时只完成了不到70%的建造进度，俄罗斯又无力续建，由此被乌克兰政府公开出售，最终被一家注册在澳门的“博彩公司”买走。
来华之初的“瓦良格”号
有趣的是，在“891工程”夭折前，原本计划建成平甲板、装备弹射器的标准航母的中国海军，对依赖滑跃式甲板，战机出动率偏低的“瓦良格”号，一直“看不上”。因此，在1995年之前，海军多次拒绝了乌克兰方面出售“瓦”舰的提议。
然而，在“891工程”下马后，仍对航母“痴心不改”的中国海军，瞅准了“瓦良格”号，可能将是中国海军拥有航母（至少也是了解航母实体构造）的捷径。由此，才产生了顺势改建“瓦”舰，发展滑跃式航母的念头。
而在更宏大的背景下，一幕幕至今尤令人齿寒的美国挑衅中国事件，也促使着当时的国家和军队领导层下决心重启航母计划：
1994年，东南沿海异常空情事件，美军侦察机向解放军发射干扰信号，趁乱飞进中国大陆腹地；
1996年台海危机期间，美国海军航母战斗群多次部署台湾附近海域，“威慑”解放军；
1999年，美军战机轰炸中国驻南联盟大使馆，致3名中国记者遇难。美军至今仍辩称为“误炸”；
2001年，美军侦察机撞击1架中国战斗机，致使飞行员王伟牺牲。
年复一年的军事挑衅，显露出美国倚仗军力优势，压制和“威慑”中国的野心。为了从艰难困苦中挺身站立，时任中国国家领导人（2003年，大家可以回忆一下是哪位）关注了海军通过改装“瓦良格”舰，“曲线救航母”的计划。
2004年，中央军委一锤定音，批准了海军、中国船舶重工集团等单位联合向解放军总装备部、国防科工委提交的发展中国航空母舰综合论证报告，以改装续建“瓦良格”号航母为起点，开启新的航母建造计划“048工程”。由此，中国海军才开始了以建造滑跃式航母为起点的新征程。
事实3：首艘国产航母原本是计划外“加塞”的产物
在中国的经济趋于繁荣，科技与工业能力日益成熟，国家领导人的意志也空前坚定的背景下，“048工程”有条不紊地推进。
2005年，“瓦良格”号被拖进大连造船厂的干船坞；2008年，航母舰体技术设计完成，随后开始大规模改装续建；2010年，航母开始进行各种试验；2012年9月25日，中国首艘航母正式交付海军，并被命名为“辽宁”号航母。
然而，在首艘航母的改建顺利进行的同时，围绕海军未来航母的发展，新的分歧再度产生。
前文已提到，从80年代开始，中国海军一直寻求建造运行效率较高的平甲板、带有弹射器的航母型号。辽宁舰，则是海军为加快航母工程进程而不得已的“妥协”。
“辽宁”号航母
而在048工程稳步推进的背景下，海军和建造方希望，它的第二艘航母，也就是中国首艘自主建设的国产航母，能够回到平甲板、弹射器航母的“正轨”。
毋庸讳言，平甲板弹射器航母，具有更好的使用性能，符合海军对航母的期待。而2006年至2008年这一时期，中国的经济科技快速发展，美国则深陷阿富汗、伊拉克战争与金融危机的泥潭，无力对中国“指手画脚”。从经济科技实力与国际环境来说，海军要求发展更先进的航母，无可非议。
然而，这一计划却遭到了当时个别领导人的质疑。
——从技术能力角度看，尽管“瓦良格”的改装进展顺利，但毕竟中国当时依然缺乏完全自主建造航母的经验，许多流程工艺尚未“亲身实践”；
——从建造难度角度看，计划中的首艘国产航母在舰体构造上，与“瓦良格”号差别较大，需要集成蒸汽弹射器，新型甲板等多种中国海军未曾实践的技术，技术上的“跨越”存在不小难度；
——从航母需求的迫切性角度看，虽然当时的国际环境对中国比较有利，但考虑到航母发展可能长达十余年的周期，以及中国国力不断发展，国际形势变幻莫测的情况，在十几年后，如果中国当时迫切地需要航母，国产航母却无法马上列装，将对中国届时的军力与国际影响力产生负面影响。
正是基于上述考虑，面对当时海军和船舶工业领导层的不同意见，在2008年，时任国家领导人依然决心选择偏保守的“计划外”方案——在048工程中“加塞”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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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疑，这一现在看来趋于保守和稳健的方向，至今仍在军内受到不少质疑。然而，近年来中美在经贸和安全领域不断恶化的关系，中国与周边国家的海洋权益分歧，却在提示着我们，当初仿制“瓦”舰，加快首艘国产航母建造进程的计划，具有显著的战略眼光。而如今中国海军航母工程的顺利推进，也有着稳健建造首艘国产航母的过程中，学习到的不少经验教训的贡献。
事实4：36架歼-15？某央媒的失误
从上文的讲述中，我们不难得知，“山东”号航母的技术构型并不复杂，某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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舰体结构类似，相应的结果，就是航母搭载舰载机的数量，以及舰载航空兵的起降运用频率，也是类似的。
海军官方公布的消息称，“辽宁”号航母可搭载36架各型战机，其中包括24架歼-15舰载战斗机。
然而，从时常在央视中文国际频道露面的某曹姓军事专家开始，到央视新闻频道8月13日在“朝闻天下”栏目中的旁白，再到前两天“侠客岛”微信公号的文章，都在反复陈述一个事实，“山东”号航母，可搭载36架歼-15舰载战斗机。
对于一艘航母来说，多出一半的舰载战斗机数量，可不是个小数目。如果属实，这意味着，舰型结构和吨位与“辽宁”号差不多的“山东”号，战斗力至少提升了50%！
然而，36架歼-15，这可能么？在请教了笔者认识的一位在海军装备部门工作多年的专家后，笔者认为，这纯粹是一个数据错误。
的确，“辽宁”号的原型“瓦良格”号，确实存在舰上空间运用不足的问题。针对“辽宁”号固有的设计缺点，在建造“山东”号时做了不少的改进。
图左为“山东舰”的舰岛模型，图右为“辽宁舰”的舰岛模型
这些改进，包括重新设计舰岛，适度扩大甲板面积和运用范围；适度扩大航母机库，稍增加舰载机搭载量；换装新型相控阵雷达等。
而这些改进，足以让“山东”号多搭载12架歼-15战斗机么？答案是否定的。
——虽然“山东”号的舰岛略小于“辽宁”号，但两舰的动力系统类似，雷达电子系统也类似，舰岛改进腾出的有限甲板空间，根本不足以容纳多出50%的舰载机在甲板上起降；
——“山东”号的甲板下方的机库，比“辽宁”号的搭载能力有所增强。但考虑到两舰排水量和舰体内结构高度相似，很难扩容出富余50%的机库空间。自然也就无法容纳凭空多出的12架歼-15。事实上，两艘航母的机库空间非常接近；
——舰载机的增加，带来的不仅是战机占用空间的增大，还有飞行员和航空地勤人员的增加，以及战机保障所需的空间的增加。“辽宁”号航母常规配备约500名航空部门人员，如果舰载战斗机增加50%，则保障人员至少要增加170人，也需要增加相当数量的居住舱。还需要额外的勤务保障舱室，供多出的战斗机进行保障和维修。而内部舱室结构和数量接近于“辽宁”号的“山东”号航母，到哪里去找那些多余的舱室？
最后，我们横向对比，美国海军现役的尼米兹级航母的舰载机情况。根据目前该舰的常规搭载方案，这艘排水量约10万吨的核动力航母，一般搭载44架F/A-18多用途战斗机。而这款战斗机在尺寸上还小于歼-15战斗机。在排水量比“山东”号多出4万吨，舰体空间远超后者的情况下，尼米兹级只比“山东”号多搭载8架战斗机？肯定不是美国海军太笨吧。
综上所述，所谓“36架歼-15”之说，是因为某些媒体轻信缺乏权威信息来源的专家的评论，一时不加辨别信息准确性而炮制出的“神话”。虽然这一出发点可以理解，但存在一定的误导舆论和民众的可能。
笔者对于这一错讹说法的评述，无意于指责首艘国产航母的交付这件事本身，而是意在提醒自己，凝聚着大国梦想的中国航母发展之路，艰难坎坷，在今后也依然任重道远。如果我们可以更加冷静，客观地看待这一过程，认知中国航母发展的优长与暂时的不足，就可以为未来的发展铺就更平坦的道路。
总之，“山东”号的交付使用，是中国海军发展史上具有里程碑式的事件，自然可喜可贺。然而，从笔者讲述中，我们不难发现，在航母发展之路上，我们曾筚路蓝缕，曾步履蹒跚，曾挫折往复。是几代海军人持之以恒的航母梦想，几代国家领导人接力相承的，超越时代的战略眼光，塑造了中国航母如今的辉煌成就。
正如一篇知乎回答所说的：
当中国拥有3个完整的航母编队的时候，南海问题就不存在了，南海真正变成中国的南海。
当中国拥有6个完整的航母编队的时候，台湾问题就不存在了，驻韩美军规模缩小，六方会谈变成三方会谈。
当中国拥有10个完整的航母编队的时候，驻日美军将全面撤出，日本将对侵华进行一再道歉与反省，亲中派全面上台执政，东亚自贸区全面落实。
当中国拥有15个完整的航母编队的时候，美军全面退守夏威夷，美国亚洲基地全面撤出，中国在美洲拥有航母基地。
来自知乎用户兔八哥Jason
面对苦难光辉的历史，与充满挑战和希望的未来，唯有实事求是，认清差距，再接再厉，才是实现中国百年海洋大国梦想的必由之路。
虽然我们的国产航母还有很多的不足，可没人会问，“一个婴儿能有什么作用。”
毕竟，试问哪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不是由婴儿长成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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