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郁症患者:出身书香门第,曾是天之骄子,有今天让人羡慕的职业
初识郝老师时,在别人眼里,他是一个正常的人:师院毕业,分到一所中学任教,有十二年的教龄,结婚八年,老婆娇小玲珑,两人没有孩子。
相处久了后,更多地了解郝老师。
他的父亲是一位大学教授,他从小饱读诗书,受过良好的教育。在那个大学升学率极低的年代,他高中一毕业就考入大学本科院校,成为那个时代令人羡慕的“天之骄子”。
走上教学岗位后,面对调皮学生,性格温和又循规蹈矩的他,管理起来略为吃力。
因为有班主任的鼎力相助,课堂纪律尚可维持下去,所教班级成绩还行。
他的教授父亲在临近退休时,学生经常发现,他讲过的话,讲过的教学内容不断重复,后来越来越严重。
经医生诊断,他的父亲患有老年痴呆症。不能够胜任教学工作,只有提前退休。
老教授退休后三年,高血压诱发中风,瘫痪在床。照顾他的任务落在了教授夫人身上。
教授夫人照顾他五年,自己身体健康每况愈下,感觉力不从心,要求三个儿子担负起应尽的责任来。
郝老师的两位兄长,此时宦途一帆风顺,忙于各种应酬。嫂子们对照顾病人的事情,更是推三阻四。
见状,郝老师提出,将父亲接到他家来,自己来照顾。
从此,郝老师一个大男人,担当起给父亲端茶倒水,端屎端尿的事情来。
学校组织的任何活动,只要是在外过夜,他从不参加,他更不会出门旅游。
失能又失智的教授,在小儿子的精心照料下,又活了八年之久。
当他去世后,郝老师的孝心才为人所知,让人对他的为人由衷地佩服。
那几年,学校来了一位顶替父亲上班、由实验员出身的校长,他无比笃定地相信:教育是一门产业(可能是他捞钱的产业);学生是老师的衣食父母。
在这两种理念的指导下,学校的地面、墙面、操场等,不断地敲敲打打,修修补补。
有一年“三八节”的中午一点过,学生放假回家,校园里空荡荡的。
一位年轻的师傅,在吊板上贴墙砖。
他边快乐地哼着小曲,边准备转移到另一块低一点吊板上去。
纵身一跳,没有站稳,他跌了下去。几分钟后,他被人抬走。
他跌下去的地方并不高,我以为没事。因为事后并无一人提及此事。
几年过后,碰到后勤主任,突然想起这事,忙询问他,那位民工后来怎样了。
他吃惊地看着我:“你看到了?民工当场摔死了,家里有两个孩子,学校赔了好几十万。”
我不胜感叹,一条鲜活的生命,消失得无影无踪,被淹没在对官员的政绩考核里了。
他的第二个理念,是如此鲜明地表现在处理师生矛盾上。
郝老师上课时,有个调皮生自始自终干扰课堂,其他学生敢怒不敢言,只能侧目而视。
郝老师忍无可忍之下,拿着三角板冲到他面前,三角板还没打到他身上。
他顺势夺过三角板,把郝老师狠狠打了几下,从后门跑出去了。
对于这位猖狂的学生,全校师生都在关注领导如何处理,这直接关系到校风和班风的走势。
这位学生被轻描淡写地批评了几句,郝老师反而在教师会上大张旗鼓地被指责。
校长的口头禅是:没有教不好的学生,只有不会教的老师。进而言之,又发挥了不少内容。
忍无可忍的郝老师,站起来怒斥校长:“你这是姑息养奸!”
主席台上的校长一时惊愕,继而悻悻地说道:“啥子姑息养奸?又没说你强奸他。”
很明显,校长完全没理解到“奸”的真正含义。现在轮到全体老师们惊呆了,然后会场里有窃笑声。
校长一时不明白老师们为什么偷乐,有点恼羞成怒。
郝老师走出会场,在门口高唱《国际歌》。这首歌,总会在关键时刻,直抒胸臆。
从那学期开始,郝老师再也没有上课。郝老师变得沉默寡言起来,大家似乎并未关注。
郝老师引起我们的注意,是因为有人暗中提醒道:如果郝老师找你借钱,千万别借给他,他已欠了几位老师的钱,没有还上。
郝老师热爱足球,手痒痒地参加了赌球。
刚开始,他赚了一些钱,瘾更大了,野心也更大了。后来输得一败涂地。借了高利贷来弥补亏空。
讨债公司追到校园里来了,如影随形一般的所在。郝老师如何见过这阵势,只好到处借钱还债,吓得失魂落魄。
不知过了多久,这事被校方知道了。这届校长比较仁慈。
最后,由学校出面处理了债务,郝老师承诺再不赌球了。
渐渐地,大家觉得郝老师变成了一个幽灵:无声无息地尾随着女同事;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办公室里,问一些奇怪的问题。
这一类事情发生的次数越来越多,联系到此前种种,不得不让人怀疑:郝老师的精神出了问题。
在他老婆的协助下,郝老师被送往医院检查,医生鉴定他患有抑郁症。他住进了医院。
这个病在他身上时断时续,似乎不不可能断根。他的老婆,一度想离开他。
他出院后,又坚持来上班。后来依据政策,他这类人可以病退。
郝老师不到五十岁,病退了。
前段时间,有同事看到他回学校参加活动,状态挺好,由他老婆陪着。
与和他患有同种病的同事比较,他算是幸运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