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肖仲华
来源：肖仲华开讲（ID：xiaozhweixin）
彭博社7月16日发表了对川普的专访，主要谈经济话题。川普重点针对关税、货币与汇率、新能源汽车和通胀问题阐述了自己的观点。这些观点显然与他上任后的经济政策相关度极高，值得评述。川普上一任的工作重心是重振美国制造业，但显然不成功，原因在于其举措失当。靠关税和贸易战来重振制造业，既违背经济学常识，也违背美国自己多年倡导的全球化和自由贸易，同时还加重了美国企业的成本和民众的税收负担。记得当年川普出台关税和贸易战举措时，我第一时间就断定他必败无疑，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然而，川普显然会继续坚持甚至扩大其关税政策。川普很迷信所谓的“关税之王”麦金利总统，他说：“麦金利让这个国家富裕起来。他是被低估得最厉害的总统。”“我不敢相信，竟然有那么多人反对实际上很明智的关税政策。天哪，这对谈判来说有多有利。我遇到过一些可能对我怀有敌意的个人和国家，他们来找我说，先生，请别再提关税的事了。”尽管关税政策与自由主义经济学理念背道而驰，但如今的美国政府显然很迷信关税的意义，不只是川普，拜登也一样。尽管在川普时代，拜登曾经猛烈批评川普的关税政策，但在拜登自己上任后，他不仅维持了川普加征的关税，甚至还增加了对钢铁、铝、半导体、电动汽车、电池和其他商品的关税。川普说他将对欧洲和中国商品征收60%至100%的关税，对其他国家也会征收10%以上的全面关税。按川普的阐述，他加征关税是为了挣一笔额外的收入，使美国富起来，这似乎与本国的制造业并无多大关系。然而，川普在加征关税的同时，也会降低国内的税收。上一任他将企业税从35%降至21%。如果这一次再当选，他说将继续税降至15%。川普津津乐道地说，“特朗普经济学”就等同于“低利率和低税收”，这是“推动国家发展、振兴商业的巨大动力”。这种对内对外有别的税收操作似乎存在某种内在逻辑。对外加征关税，对内降低企业税收，把对外征收的关税通过对内降低企业税平衡掉。这样做的效果似乎可以是既不影响本土企业的成本，又能抑制国外商品的竞争力。川普没有陈述这个逻辑，但这个逻辑事实上是可以存在的。只不过，这种通过税收操作来保护本国企业产生效果的前提是美国本土的制造业真的起来了，所有商品都能够自己生产才存在与进口商品的竞争不是么？当大部分商品依然需要进口时，这种操作显然是进口的关税远高于对内降低企业税的规模，全社会的成本增加就在所难免。这一点，川普不会不明白。拜登是对内对外都加税，显然更离谱。不管怎么说，川普与拜登都是坚持加征关税的。可以预见的是，无论谁做美国总统，未来的美国都会继续维持高关税政策。这与理论或理念无关，与现实的美国缺乏竞争力和信心有关。他们显然都明白一个简单的趋势判断，美元霸权的时间不多了，靠买买买过日子的时代将要终结，逼着美国回归制造业是势在必行的。现在的川普依然要重振美国制造业，重振制造业的办法，除了关税保护，如今又想到了新的一招。川普说，要重振美国的制造业，必须想办法让日元和人民币兑美元升值。在目前的强美元弱日元和弱人民币的局面下，美国想重振制造业就不太可能。日本和中国就是靠低汇率发展起来的，“我们的处境非常糟糕(I think we’re in a very bad position)。”很显然，这一次，川普更多回归了常识和理性，至少是走在正常的经济轨道上了。至于他如何又能否做到让日元和人民币升值，让美元变成弱势货币，这只能看他日后怎么做了。我几年前曾说过，中美关系向好，人民币就会升值，反之就会贬值。人民币兑美元汇率会在 5:1 - 8:1 之间浮动。这一点至今仍在接受检验，尚未被证伪。川普将以什么条件来换取人民币升值呢？他只讲到了低利率，这可以使美元开始反向流动，从拜登时代的回流美国本土转向流出美国。但这未必能使美元变弱。美元弱不弱，主要看汇率。而汇率的变化，取决于货币的交易。美国没有外汇储备，要想通过货币政策影响汇率，对美国而言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拼命印美元，然后用美元拼命买人民币或日元，只有这样才能把美元兑人民币或日元的汇率给买上去。可是美元印多了，通胀就下不去。川普说把油价打下去通胀就没了，这显然是认知存在盲区，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还有一种可能是同中日协商，让拥有巨大美元外汇储备的国家主动调节汇率，比如让中日在外汇市场抛美元买本币。可他凭什么能让中日这么做呢？川普一方面要加征关税，一方面又要逼人民币和日元升值，这显然是想把中国制造、日本制造以及德国制造档在国门之外。可见，川普绝不可能以贸易的便利性换取人民币或日元升值。至少中国应该已经不太在乎美国的什么高科技了。芯片和半导体都能突破封锁，美国还有多少可以用作交换筹码的东西呢？除了贸易和高科技，还有什么可以用作筹码的东西没有？思来想去，似乎只有一个东西是中国感兴趣的。是什么，大家可发挥自己的想象力，我在此抛砖引玉一下。有点经济常识的人都知道，当然是美元无限量宽的必然恶果了。这应该是川普要负主要责任，因为无限量宽是川普上一任期实施的。拜登政府上台后并没有真正开始缩表，政府债依然在超发意味着美元依然在超发进程中，同时开启了加息周期，想以此抑制通胀。也正因为一面继续大规模印钱，一面拼命加息，所以对川普任上无限量宽导致的问题就不可能从根本上得到解决，只会进一步加剧。这是拜登比川普更糟糕的又一个方面。尽管拜登政府认为通过加息解决了通胀问题，公布的 CPI 数据似乎也靓丽，但美国目前真实的通胀到底是什么水平，美国的民众最清楚。最近有美国网民在抖音上晒出了自己的购物结算单，说“我浏览了我的沃尔玛购买历史记录，发现了我两年前的订单。同样是一个装45件物品的购物篮花了我126美元。两年后重复这一订单，同样的商品及其数量，我花了414 美元！” 很显然，即使是基本消费品，两年内美国真实的物价上涨了3.3倍。
这个通胀水平与美国货币超发水平相对比较接近，当然是最真实的通胀反映。在此次专访中，川普没有承认通胀的原因是货币超发，他说：通胀的根本原因是油价。“当年我把油价打到1.87，有些地方甚至低到1.5，但拜登上来就取消了阿拉斯加的安瓦尔油田项目。我跟他交接的时候疫情刚过，但股市已经大幅走高。事儿都是我干的，功劳都没我的份。经济上有我的功劳，军事上也是。我的任期内没打仗，俄罗斯一无所获。乌克兰战争的根本原因也是油价。油价40的时候他根本不会打，100美元了，当然会打。俄罗斯是唯一靠这场战争赚钱的。只要油价在100，战争就不会结束。所以现在世界一片混乱。”当然不靠谱，因为油价是全球性的，中国咋就没有通胀呢？但川普对油价与俄乌战争相关性的论述，似乎很有道理。我们不能排除战争导致高油价是俄罗斯受益的原因之一，也是俄罗斯战争经济学成功的原因之一。拜登曾试图通过限价来制裁俄罗斯，可惜失败了，这说明拜登也这么认为对吧？无论是川普还是拜登，几乎所有的制裁和封锁都失败了，这说明他们都迷信美国的霸权和霸道，不相信经济常识。川普说他当年要扩大美国的油气开发，拜登给关停了，这一点倒是内行话。在需求相对刚性的前提之下，只有扩大供给才可能降低价格，这难道不是小学生都明白的经济常识么？在川普的时代，新能源车还没有成为问题，但今天已经是美国的问题了。拜登政府对新能源车的做法主要有两点，一是大规模政府资助与扶持，二是抵制中国新能源车。今天的美国应该是全球所有国家中进口中国新能源车最少的国家，近乎为零。川普说，对新能源汽车而言，拜登的政策完全是缘木求鱼(everything he’s doing is the opposite of what should be done)。“马斯克的电动车很棒，我也开过，但不可能把所有的车都电动化，特别是卡车，因为重量要增加一倍。充电的基础设施也太贵，上周宣布的 7 个充电桩就要80亿美元。如果要全国车辆电气化，国家就得破产。所以即使有巨额补贴(上万亿)，拜登2030年计划让电动车占新车销量50%，根本不可行。”看来川普对新能源车并不太在乎，不会像拜登那样给予大量政府资助了。是否排斥中国新能源车，尽管川普没讲，但从其对关税的执迷看，对包括新能源车在内的中国制造都不会有什么好消息。川普的讲话中也透露了一些关键信息，比如他说美国建 7 个充电桩就花了80亿美元，这显然太不可思议。我曾经在前面的文章中罗列过美国的商品价格，的确是太离谱了。这其中的原因当然不只是通胀那么简单，没有通胀时美国的物价尤其是基本消费品之外的物价都高得离谱。在中国建一个商用充电桩大概需要20万人民币，如果是申请安装家用充电桩则只需要2000-8000人民币。即使全部按商用充电桩计算，80亿美元在中国可建 约 30万 个充电桩。这说明什么？说明美国充电桩价格是中国约40000 倍，由此也可窥见其他物价的差距也会有多大。同时也应该知道美国的 GDP 有多水，一个充电桩创造的 GDP 可能就是中国的几万倍（考虑高物价是因为高价差），你说中国再怎么拼命制造，是不是永远也赶不上美国的 GDP 数字啊？回归制造业当然会挤压 GDP 水份，川普能承受美国 GDP 大幅缩水么？川普更像是要保护传统制造业，而非发展新的制造业。如果充电桩不普及，新能源车在美国的增长当然会受到制约。这就是所谓的产业政策，是由政府决策的，不要相信自由派公知们讲什么美国没有产业政策，只有自由市场的鬼话。有意思的是，川普没有谈芯片和半导体等高科技领域的问题，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彻底明白这方面不再有制裁的意义了。川普的专访内容还有很多，这里主要针对其重点内容进行评述。文章太长了，就说到这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