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东来,动摇国本
来源:大树镇巡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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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嘉靖年间,一个商人几句话,竟让各衙门的师爷书办群起而攻之。
而他说的,只是“我店的雇工婚嫁不许奢侈,聘礼不得太高,新房不得用父母之资”。
看起来非但不离经叛道,反而还合乎孝道,衙门众人断无围攻之理。
实际上,围攻他的衙门师爷书办们,于私,是为了保住自己的俸禄,于公,是为了捍卫国本。
因为,大明经济的支柱,不只有《永乐大典》里的先进科技,更有日益腾贵的房屋。
而维持房屋日益腾贵的重要支柱之一,正是竞相奢侈的婚嫁礼聘。
占买房钱一半甚至六七成的,不是砖瓦钱和工费,而是付给当地衙门的买地钱。
买地钱不同于大部分税负,不用上缴朝廷,是各地衙门收入的重要来源。这套财政体系,被称为“以地代税”。
在以地代税的财政下,各地衙门里的书办师爷乃至太爷,都指着卖地发俸禄。
所以,反对奢侈的婚嫁礼聘,就是唱衰卖房钱;反对用父母钱买房,就是鼓吹拒缴买地钱。
这种行为,往小了说,是想砸衙门里各位的饭碗,往大了说,是破坏大明的经济基础,抢皇上的钱。

不要拿孝道当挡箭牌。表彰孝道,是为了移孝作忠让你忠于皇上忠于朝廷的,不是让你拿父母做借口少给皇上朝廷钱的。
你一个商人说这些,不说你指斥乘舆,只说你多管闲事,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
皇上朝廷要钱,收税就是,何必绕弯子呢?
因为嘉靖不愿担责任,从不主动公开说要什么,只给暗示,然后在你自愿献上后再勉为其难地收下。
类似,大明朝廷也不喜欢收直接税,而是把税负藏在官营生活必需品的价格和费用里。
这样,税收就成了你情我愿的买卖,钱货两清后朝廷就不存在义务和责任了。
再加上直接税以资产为依据,不受富商巨贾的欢迎,所以一直没能成。
只要买地买房的钱越来越多,朝廷就不会缺钱花。
但土地里不会生出金银,买地买房钱的上涨,是因为在土地上生活工作的人越来越多,产出和消费也越来越多。
一旦人口停止增长,没了人口经济活动支持的土地房屋就会贬值。
而奢侈的婚嫁礼聘,导致了婚育成本激增,最终导致了人口崩盘。
用奢侈的婚嫁炒高买钱,如同运动员服用兴奋剂,短期内效果显著,却留下了一生不能治愈的严重内伤。
很多地方衙门在房价高涨时借了举债修奇观做政绩,指望未来用更高价卖地还债。现在地卖不出去,还债甚至付息都成问题了。
各地衙门只好过紧日子,迟发甚至停发小吏的俸禄,官营生活必需品涨价,甚至派捕快到外省向富商“募捐”。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习惯了用卖地的容易钱建奇观出政绩谋升迁,衙门里很多人已经失去重建税基的能力。
衙门已经很艰难了,居然还有一个商人公开在“以地代税”的伤口上撒盐。
这个商人当然可恶,只是希望寄生在“以地代税”上的诸位想想,哪怕房子卖得再贵,是能赈济西北投闯的灾民,还是能挡住关外南下的八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