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维为《这就是中国》第305期|对话联大前主席——联合国80年:全球治理何去何从-张维为、武克·耶雷米奇
今年是联合国成立80周年,但这些年来呼吁联合国改革的呼声也是日益在高涨。联合国可以开启怎样的改革?中国提出的《全球治理倡议》又将给出怎样的启发?
在东方卫视10月20日播出的《这就是中国》节目中个,复旦大学中国研究院院长张维为教授和塞尔维亚前外长、第67届联合国大会主席武克·耶雷米奇先生,围绕这一主题开启现场对话。
《这就是中国》第305期
张维为:
今天我们非常高兴地邀请到塞尔维亚前外长、联合国大会前主席武克·耶雷米奇教授,做客《这就是中国》栏目,一起探讨“联合国80年:全球治理何去何从”这么一个重要的话题。
80年前,在二次大战的废墟上诞生了联合国,它承载了世界人民对实现和平、安全、发展等的美好的期望。但联合国80年一路走来,一直面临着各种挑战和质疑。比方说在安全领域,许多国家和人民都对联合国感到失望,从俄乌冲突到加沙悲剧,联合国都没有什么作为,至少很多人都有这样的感觉。
但我们也要看到,《联合国宪章》仍然是战后国际秩序的基石,获得各国普遍认同。联合国内各种对话每天都在进行,它还是为避免第三次世界大战发挥了作用。
在发展领域,联合国提出了《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包括消除贫困、粮食安全、保护地球等方向的17项目标。然而,总体进展并不顺利。以消除贫困为例,按照保守的估计,今天全球至少仍有7亿人生活在极端贫困之中。
但我们也不能否认,联合国在人类发展的许多功能性领域内,如疾病防控、民用航空、知识产权、电信标准等等,还是做了许多有益的工作。
换言之,我认为联合国是一个不完美的组织,但也是国际社会不可或缺的组织。它实际上折射的是我们这个真实的世界,一个光明与黑暗并存的世界。比方说,没有大国的共识,联合国在和平、安全等问题上,就很难有所作为。
然而,联合国必须拥抱改革,与时俱进,争取在应对全球治理挑战方面更加有所作为。今年9月1日,新时代领导人主席在上合组织天津峰会上,提出了《全球治理倡议》,这对联合国改革很有意义。
2025年上合组织天津峰会 中新网
在不久前举行的北京香山论坛上,美国海军分析中心副总裁冯德威先生提了一个颇为刁钻的问题。他问,中方提出的《全球治理倡议》,与之前提出的《全球发展倡议》《全球安全倡议》《全球文明倡议》相比,有哪些新的内容?为什么选择在上合组织峰会提出这个倡议,而不是在联合国大会宣布这一倡议?
我就这个问题发表自己的看法。我说这四个倡议实际上是各有侧重的,而《全球治理倡议》共有五条,每条针对的都是国际治理中遇到的尖锐问题。它对联合国的改革也很有意义。
第一条,“奉行主权平等”。这不是套话,不是空话,主权平等是《联合国宪章》的核心内容。今年是联合国成立80周年,更要强调这一条。它针对的就是美国前国务卿所说的“要么在菜单上,要么在餐桌上”这种主权绝对不平等的哲学。
第二条是“遵守国际法治”,而且强调“全面、充分、完整”地遵守《联合国宪章》宗旨为代表的国际法治。也就是说,对于国际法和国际规则,不能采用双重标准,合则用、不合则弃,这是允许的。更不允许少数国家把自己的“家规”强加于人。
第三条是“践行多边主义”,“坚持共商共建共享的全球治理观”。大家知道“共商共建共享”,是中国经过“一带一路”广泛实践考验的中国智慧,是一种全新的而且可以操作的全球治理观和真正的多边主义。
第四条是“提倡以人为本”,也就是说全球治理的效果,要让大多数国家大多数民众所享用,而不是少数国家少数人享用。这也是中国过去数十年国内“以人民为中心”发展理念的自然衍生。
第五条是注意行动导向,它针对的就是西方模式主导下,国际治理中广泛存在的“清谈误事”的状况,它必须改变。我以全球绿色能源转型为例,欧洲人谈得最多,但乌克兰冲突爆发后全面后退,美国则公开放弃了。与此相反,中国通过扎扎实实的工作,基本实现了能源转型。
当时会场里有一位德国的专家,我说我们塔克拉玛干沙漠,整个面积将近是整个德国的面积,但我们通过长达40多年的不懈努力把它“锁边”,使之成为中国今天最大的新能源基地之一。我说中国这种行动导向的能力,从长期规划到具体实践,都是联合国改革与全球治理中应该借鉴的经验。
至于为什么在上合组织峰会上提出这个倡议,大家可能注意到,参加中国九三阅兵的外国领导人,许多都来自于上合组织和东盟国家。因为中国与上合组织以及东盟的合作,卓有成效,堪称践行新型全球治理观和真正多边主义的典范。
今天从俄罗斯到中亚,到中国,到东南亚,欧亚大陆这么大一个板块,总体上实现了合作共赢,成为全球经济发展最活跃的地区。过去中亚地区、东南亚地区曾经被称为“地理诅咒”,面临交通不便和复杂的地缘环境。然而,通过上合组织,以及中国-东盟合作等,特别是一系列基于主权平等、合作共赢的制度安排和大量的实际行动,它们过去的“地理诅咒”,正在日益变成今天的“地理红利”。内陆国有了出海口,经济互联互通使经济蓬勃发展,许多国家成了连接欧亚大陆的桥梁。
换言之,中国今天不仅提出了全球治理倡议,而且也有许多全球治理的成功经验。而这一切对于推动联合国改革,以及联合国框架下的全球治理,都具有极其深远的意义。好,我今天就和大家分享这些。下面我们请联合国大会前主席武克·耶雷米奇教授演讲。
1 2 3 4 下一页 余下全文武克·耶雷米奇:
大家好,我叫武克·耶雷米奇,来自塞尔维亚。受到张教授的邀请,我很荣幸来到这里。我曾有幸担任塞尔维亚的外交部长,也担任过联合国大会主席。2016年,我竞选过联合国秘书长一职。现在,我是巴黎政治学院国际事务学院实践教授,明年我将十分荣幸地成为清华大学的客座教授。
我来自一个和中国真正友好的国家,我们非常自豪能与中国拥有坚如磐石的友谊,并致力于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而今天,我们要谈论的是国际组织,特别是联合国。
国际组织往往是在重大冲突结束后才得以创立,它们的建立是为了防止冲突的重演,或者防止冲突造成的灾难重演。从这个意义上说,联合国也不例外,它是经历了有史以来最大的灾难——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建立的,其目的就是为了防止这样的灾难再次发生。
而且,国际组织往往是由那个时代最聪明、最有能力的外交官、政策制定者和律师来设计和架构的,其设计初衷往往是为了确保战争的胜利方能长久地维护自身利益,并将战后形成的新格局固定下来。
它们的结构设计使得这些内容极难被改变,而且几乎没有例外,这些机构几乎都基于一个共同的假设,那就是眼前的这个局面,会在未来很多很多年里一直持续下去。
可实际上,世界是在不断发展的,局势在几年、几十年间会发生变化,而机构却依然停留在它们被谨慎的设计者创建时的那个旧年代。现在,某种程度上,世界发展的现实与这些机构之间,已经出现了非常大的分歧。
联大纪念联合国成立八十周年大会全景。联合国官网
从本质上讲,面对这种情况,我们有三条路可以走。第一,是改革那些组织,让它们能更好地反映当下的情况,更好地体现当今世界的权力分配。第二,是创建新的机构,或者更积极地参与那些不一定是全球性的,但运作更高效、更有条理的替代组织,而不是那些效率低下、陷入瘫痪,或者出于种种原因无法改革的组织。第三件你可以做的事情就是,去做你认为必须做的事,哪怕世界上有许多人反对,或者不认同你做的事情;换句话说,做该做的事。
我预计在未来几年,我们将看到这三者的结合。首先,会有人不断尝试去改革现有的国际组织,包括联合国。其次,各国还会更多地参与到各种不同的组织中去,具体参与哪个,将取决于你在哪个地理位置。比如金砖国家、东盟、欧盟这样的区域性组织,我们会在未来看到其成员的互动与合作变得越来越紧密。
然而,我不得不遗憾地说,世界各国单方面采取行动的情况还远未结束,仍会有国家选择自行其是;他们坚信,为了维护自身的安全与利益,必须这么做。所以这三条路,将共同构成未来国际交往的三大主线。
作为联合国大会的前任主席,作为一位渴望成为联合国秘书长的人士,作为一个坚定信奉多边主义和国际合作的人,我非常希望改革与协作的第一条路能胜过另外两条。因此,此次中国之行让我非常高兴,这不仅因为中国是当今多边主义的坚定捍卫者,更在于新时代领导人主席近期提出的全球发展倡议,为世界众多国家、民族和人民带来了希望——一个关于未来国际合作的希望,一个必将走向和平的希望。
【圆桌讨论】
何婕:刚才两位都给出了演讲,这也是我们在节目当中第一次非常成体系地讨论联合国这个话题。张老师说联合国这么些年来,还是发挥了非常大的作用;在人们看不到的地方,对话一直在发生,只是在人们看到的地方,大家也觉得联合国没有足够地支持公平和正义。所以我想问一下张老师,因为我注意到有人说好像联合国完全没有作用,但应该全然不是如此,
张维为:联合国实际上还是发挥了相当大的作用。一个是标准,《联合国宪章》就是标准。比方说,美国入侵伊拉克,没有经过联合国授权,被所有国家骂到今天,它很狼狈,你违背了全球共识,违背联合国宪章的宗旨,付出巨大的道德代价。再比方说,世界卫生组织为全球消灭天花做出了贡献。
联合国是个常设机构,设有秘书处,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会议在进行,各国外交官、常驻代表都在互相接触,有接触跟没接触不一样。所以我说至少,联合国对避免第三次世界大战的爆发还是发挥了作用的。
武克·耶雷米奇:首先,人们很容易把世界上所有的问题都归咎于联合国,但我们必须说清楚一点,从根本上讲,联合国,顾名思义,是由国家组成的组织,说白了,它是一个“成员国俱乐部”。而这个俱乐部的成员,也就是各个国家,才真正决定着彼此的互动方式:是选择为了共同的目标而携手努力?还是会相互对抗,陷入竞争或零和博弈?
把全球危机怪到联合国头上,本质上就像你的篮球队比赛表现糟糕,却去责怪承办比赛的体育馆管理不善。因此,如何开展合作,取决于各成员国的决定。
当前世界确实存在不少摩擦,国家之间、尤其是大国之间存在分歧,这种紧张关系自然会影响联合国的运作效率。但正如张教授刚才恰当地指出,并非所有事务都受大国博弈主导,联合国每日持续推进着成千上万项日常事务。如果这些工作突然停止,人们才会猛然意识到,没有联合国的世界,将会多么艰难。这有点像我们日常使用的无线网络,平时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可一旦断网,你马上就会发现自己陷入了麻烦。
何婕:联合国的存在对我们当下世界来说,已经成了像呼吸一样的必要存在。但现在大家呼声最大的是改革。为什么要改革?就您之前演讲中也说,对于一些非常重要的安全议题,联合国的约束不多,所以这是很迫切的。
张维为:安全问题是政治问题,是最敏感的问题,这就导致前面我在演讲中所说的,只要是五大国,五个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达不成共识,联合国就很难达成安全方面的共识协议,这是它难的地方。这也是真实世界的反映。
武克·耶雷米奇:这也正是当前的世界局势,特别是联合国框架内如此艰难的原因。
地缘政治本质上是国家间关系的体现,尤其是大国、强国之间的互动,而地缘政治本身具有周期性,就像经济周期一样,会经历繁荣与衰退的交替。唯一不同的是,地缘政治周期的跨度更长,往往持续数十年而非短短几年,因此它的变化不易被察觉。
但关键在于改革与变革的最佳时机,特别是需要广泛共识的重大改革,恰恰出现在形势向好的阶段。这就像修补屋顶,你不能等到暴雨倾盆时才动手,必须选在天气晴朗的时候。改革的推进需要建立在各国倾向于合作、互信较强的时期,当大家不再把国际事务看作“你输我赢”的零和博弈,改革才有可能落地。不幸的是,我们正身处地缘政治的“衰退期”,在这个阶段,大国之间难以形成共识。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下一页 余下全文张维为:我再补充一点,像他这样的高大上的联合国大会主席,或者一些其他在联合国工作的人,很多人是很辛苦的。
我给你举个例子,联合国的领导班子秘书长、副秘书长、助理秘书长,组成一个执委会,从古特雷斯担任秘书长后,也建立了集体学习制度,有点像我们的政治局学习,每年两次,我去讲过一次课,那是2018年7月,也是联合国执委会第一次邀请中国学者去讲课。
古特雷斯秘书长对中国非常友好,我讲座休息的时候一起喝咖啡,他说工作太累,世界都抱怨我们联合国什么都不做,但我们整个班子,没有一天是空着的,工作非常繁重,他抱怨地说,你就可以理解这是很不容易的。像他担任联大主席几乎每天都在飞机上,一年要走几十个国家,很累人的。
何婕:普通观众很难理解,联大主席是要忙些什么。您在工作岗位上的时候,你每天是一个什么样的日程安排?
武克·耶雷米奇:我并不是一位传统意义上的联合国大会主席,首要一点是,我是通过选举产生的,而这种情况并不常见,那是冷战结束后首次出现竞争性选举。我当时的对手来自欧盟,顺便说一句,我能获胜其实是个很大的惊喜。但胜选这件事让我感觉可以肩负使命,能够以联合国大会主席的身份积极地去做一些事情。
在这个职位上,你可以选择做一位循规蹈矩的礼仪性主席,毕竟大会每天上午下午都有固定的议程,然而,主席手下有许多副手,可以主持这些仪式或会议,而主席自己则可以去做其他事情。一旦坐上那个位置,你就会意识到大会主席的权力是相当大的,大到足以决定是否将某项议题列入议程,是否推动表决。因此,在任期一开始,我就决定打破常规,将巴勒斯坦申请成为联合国观察员的议题,提交大会表决。其实所有人都清楚,支持巴勒斯坦成为观察员国的票数早已足够,但此前历届主席都回避将此议题付诸表决。所以,如果你决定了某些事情,你可以强制推行这些决定,或者至少可以迫使成员国公开表明自己的立场,在某些事情上表明自己的态度。
所以我做了一系列的事情,比如关于巴勒斯坦的,还有与气候变化相关的,以及国际刑事司法的作用等等,这些议题在世界许多地方,包括我来自的巴尔干地区以及非洲地区,都极具争议。
因此,我在联合国大会上发起了一系列公开讨论,这在联合国内引起了不小的反响。作为主席,你可以选择去做那些重要的事,你也可以享受这一年的任期,毕竟任期只有一年,期间会像王室成员一样受到礼遇,还能环游世界,与人握手会面。但我选择去做事,那是非常充实而且紧张的一年。
当地时间2024年5月10日,第十次联合国大会紧急特别会议10日以压倒性多数通过决议,认定巴勒斯坦国符合《联合国宪章》规定的联合国会员国资格,应被接纳为联合国会员国。路透社
张维为:我再补充一句,就是像他这样的,在联合国高层虽然是一年的工作,会受到各种各样的政治压力,有一定风险的,你时不时会得罪某个大国。
何婕:我先回到前面武克先生说的,他一年其实是非常繁忙,同时也是感受到压力的一年,但是他没有仅仅是到处走,或者接受这种所谓的欢呼握手,他还是投入做了许许多多非常扎实的事情。不妨说说美国和联合国,联合国这么些年来,一直拖欠会费的是美国。另外在一些非常重要的、关乎公平正义的议题中,美国也是经常站在利益的这一边,这个是在这些年联合国的运作中,让世人产生了很大的一种不好的感觉。
张维为:客观来讲,联合国总部设在美国,光这纽约这个市,这么多的国际公务员、官员及其家属在那里生活工作,给纽约创造GDP、创造就业,算经济账,美国是赚钱的。但现在美国还是欠了将近30亿,世界最多;但是美国也很“鬼”,联合国有个规定,具体细节我忘了,大致就是到一个什么程度,如果你再不交会费的话,你就要丧失表决权,美国总是在此之前交一点钱。
就在前几天,哥伦比亚总统因在联大的发言而遭美国吊销签证,他在社交平台X上说,联合国应该搬离美国,搬到个更加民主的国家,他明确地提出这个要求。关键是当天,联合国开发计划署跟中国商务部签订了一个协议,把开发计划署下边的全球可持续发展中心迁到上海临港,这是很好的消息。
哥伦比亚总统佩特罗在第80届联合国大会上发表讲话 卫报
何婕:我们在节目当中也说的,不妨可以把联合国的一些有实质意义的,能够实际性发挥作用的一些分支,先搬到美国以外的其他的地方,包括中国在内,也是个非常棒的选择。大家最关注的是,联合国未来有没有可能会启动某种形式的改革?刚才武克先生在演讲当中也说到了,中国提出的像全球治理倡议等等,它能给联合国的改革有什么启发吗?
武克·耶雷米奇:我认为中国先后提出的三大倡议,安全、发展、文明,以及今年更具综合性的全球治理倡议,都精准回应了国际社会的普遍期待。从本质上看,世界大多数国家渴望的是一种基于主权平等原则的、务实有效的多边主义与合作,就是通过共赢共建,共同塑造人类命运共同体,这种愿景无疑具有强大的吸引力,包括塞尔维亚在内的众多国家,都对此深表认同。
但这是理想蓝图,这仍然是一个需要长期奋斗的远景目标。当前摆在我们面前的,是地缘政治衰退期的严峻现实,安理会常任理事国之间,甚至连最基础的共识都难以达成。
每个人都清楚,联合国的未来,将取决于它是否能改革代表机制,尤其是在主要机构中,安理会作为最重要的机构,更需要能反映当今世界的格局。因为在1945年联合国成立时,安理会的5个常任理事国是二战的战胜国,如今,世界上有许多国家在当时并不存在,因为它们那时还是欧洲殖民帝国的一部分,所以没有联合国席位,尤其在安理会方面。
我认为,联合国在20年后是否仍然值得我们信赖,核心在于我们是否有勇气和智慧去改革其架构,使其能够反映21世纪的现状,而不是停留在《联合国宪章》制定时的20世纪中期。
张维为:我自己觉得联合国改革的基本思路,可以参考中国模式的做法,从易到难,首先要指出整个改革都是难的,但还是要尽量有所作为。比方说,中国现在提出四个倡议,全球发展倡议现在用力非常之多,各种各样的具体行动,有些我觉得可以成为联合国改革的一部分,我说过可以成立一个发展理事会,聚焦发展问题,这是大多数国家都关心的问题。
你直接改革安理会,现在非常难,特别遇到的一个逻辑问题,因为五个常任理事国对它都有否决权的,你的改革涉及它的利益,它可以否决你,所以很难,除非五个大国利益都不受损害,这也不容易做到。
武克·耶雷米奇:有三个安理会常任理事国,全世界没有人会质疑它们是否应该在安理会有代表权,那就是美国、中国和俄罗斯,它们确实是全球安全事务的重要参与者,对吧。
请允许我直言不讳,这是一个问题,安理会有英国和法国,却没有比如印度、巴西或者非洲国家的代表,现行架构的这一缺陷显而易见,这是我之前已经说过几次的,现在我也想借此机会再次强调这一点。
何婕:武克先生说从学者的角度表达,会比较自由一点,我觉得他说到两点,对于联合国未来来说,确实是需要面对的问题,就是原来有很多国家当时不存在,现在在了,这些国家有没有可以被代表,他们有没有足够的存在。另外一个,就像您说的,五常里面是不是还有足够地有代表性,这确实是个非常尖锐的问题,
张维为:很多问题大家都看得很清楚,但就是无解,因为程序放在那儿。可以先把发展的事情做起来,把安理会改革暂时放一下,我们可以创造性地做一个发展委员会,把所有的跟发展有关的议题都统筹起来。
为什么我真的主张很多联合国机构到中国来,第一,我们欢迎,我们真的是主张人类命运共同体,我们有这个文化,有广泛的支持,我们对全世界都非常友好,多数国家都会接受的。此外,中国现在在很多领域都是全球领先的,如反贫困、基础设施建设、电子商务、绿色能源转型等,领先意味着引领标准的形成或变革,国际组织很大程度就是讨论和指定标准的,你只要通过程序讨论起来,让各种标准逐步形成,多数国家都会赞成的。
何婕:对,而且最重要的是,中国提出的这些发展标准,不是说我要利用这个标准来为我自己谋利,而是说我可以把这个标准推广到全世界更多的地方,让大家受惠,这是中国的出发点,为了让这些智慧可以全球共享,带着大家都往前走。我觉得中国这么多的倡议,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为“全球南方”国家、为发展中国家来发声,这是很重要的一点。
张维为:中国公开讲了很多次,我们这个否决权是代表第三世界、代表发展中国家的,后来我们投票记录也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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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众:两位老师好,主持人老师好,我是来自复旦大学的陈域圣。在最近的加沙危机等国际或地区冲突中,我们观察到了一个矛盾,即使联合国组织和一些联合国工作成员付出了巨大牺牲,但是战争没有停止,人道主义救援也远远没有到位。联合国在停战止战这一职责上,真的发挥不出作用了吗?谢谢老师。
张维为:你刚才正确的提到联合国很多机构,比方说联合国难民署这些机构都做了很多工作,但以色列几乎是无差别地阻挠,所以这些工作几乎没法进行下去。现在因为美国提供的资金减少之后,难民署很多活动都没法运转了。
我前面讲的这些属于安全问题和政治问题,安理会当中主要是美国,它一票否决,它所有的投票记录表明它没有例外地都支持以色列的。
武克·耶雷米奇:谈到“两国方案”的未来,这是一个非常复杂且敏感的问题。在我看来,加沙事件显然是我们有生之年发生的最重大的悲剧之一,或许就是最重大的悲剧。
从人道主义的角度来说,其背后的政治局面错综复杂,而且在我看来,其中一部分相当丑陋,与美国国内政治有关,也与以色列、阿拉伯世界的态度有关。不幸的是,这个持续了数十年的问题还牵涉伊朗等诸多因素。所以我不想深入探讨其中的政治层面,我想谈谈人道主义,因为刚才的提问与此有关。
事实上,这是当前联合国系统面临的最严重的危机之一,与美国的退出有关,美国一直以来不仅是最大的捐助国,实际上在很大程度上也掌控着联合国体系。目前,既缺乏资金,也对未来没有头绪,因为美国的缺席造成了政治真空,同时还缺乏资金。如今,世界上许多国家都在密切关注,谁将以及如何填补全球范围内的这个空白。
张维为:但实际上损失最大也包括美国自己。比方说,东南亚最近的一系列民调,过去大概是一半支持美国、一半支持中国,甚至支持美国要多一点,然而从加沙危机以来,所有的民调都是对中国的好感上升,对美国的好感下降。
2025年9月23日,特朗普到访纽约联合国总部出席联大会议,踏上自动扶梯后突然扶梯停止运行。美联社
观众:两位嘉宾好,主持人好,我是毛小梅,来自上海,目前在金融行业工作。我想问的问题是,联合国的一票否决权是否是一种制度霸权?金砖国家等正在构建一种新型的全球化组织体系,这是否会削弱联合国的地位?
张维为:先回答第二个问题,金砖国家加强相互之间的合作会不会有损联合国地位?严格来讲不是这样,是联合国应该根据《联合国宪章》应该发挥的许多作用,但现在发挥不出来,所以金砖国家想发挥这样的作用,某种程度上,这是非常有用的补充作用,是为了更好地实现《联合国宪章》确定的目标。
发展是《联合国宪章》里面也提出来的,你做的不好,我们就来做。基础设施为主推动的“一带一路”建设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世界上这么多国家需要基础设施,特别是发展中国家,但是联合国做不了没有做,也没人去做,我们就提出来做。你说这是反对联合国吗?不是的,它实际上是把联合国应该而没做的工作给做了。
武克·耶雷米奇:当否决权导致决策僵局,正如我们当前面临的瘫痪状态,正如我所说有三种应对方式,即改革现有国际组织,转向替代性多边机制,或采取单边行动。其中,第二种方式,寻求替代性组织正成为越来越多国家的选择,“金砖机制”就是一个典型例子。
当联合国框架因瘫痪而失效时,理念相近的国家可以通过这类不存在严重分歧的平行机制推进合作,非洲国家可以依托非洲联盟,东盟地区国家可以依托东盟,欧洲国家则转向欧盟框架。
我个人认为这种模式并非最优解,我们当前面临的全球性挑战恰恰需要真正的全球合作,但如果没有可能,就退而求其次。因此,中国提出的倡议,不仅是全球治理倡议,以及张教授刚才提到的“一带一路”倡议,在促进基础设施互联互通等领域,为解决全球性问题提供了极具建设性的方案,塞尔维亚等国对此表现出极大热情。
是不是可以这样说,大家可能有一个共识,联合国总要改革,只不过每个国家,特别是像包括美国在内的这种世界大国,到底希望联合国往哪个方向改,这个答案是不一样的,而要形成这个共识也很难,非常难,真实的世界,它就这么复杂这么困难,光明黑暗同时存在。
但是我们也在这么复杂的世界当中,中国包括广大的发展中国家,努力地走出一条既在原来的联合国框架下,但同时又对联合国的功能有非常好的补充的一条路,这是我们当下能做的。
还要补充一句,多亏有了中国。我想说,在改革议题上,中国无疑是值得信赖的行动者,因为中国本身就是改革实践的典范,今天中国所展现出的所有发展成就,无疑都是深化改革结出的硕果,这一点国际社会有目共睹,即便那些对与中国发展关系有疑虑的国家,也无法否认中国通过改革在发展等领域取得的成功。
因此谈及改革,中国具备十足的公信力,我期待中国能成为联合国改革的引领者,坚持推进联合国体系的改革;即便面对某些国家的消极态度,甚至公开反对,我希望中国提出的改革愿景,终将赢得广泛认同。
何婕:刚才两位都说到了、也引用多次的《全球治理倡议》当中提出那么多点,包括所有国家主权要平等,要尊重法治,确定的法条、讲好的规则就要遵守,更重要的是这些事情要落到实处、要有实效。中国就是以这样一种方式参与全球治理,也为全球治理提供更多贡献。我们这样的思路,也可以为联合国的改革提供更多的启发。
谢谢两位参加我们的节目,也谢谢现场的观众朋友,谢谢大家,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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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东方卫视10月20日播出的《这就是中国》节目中个,复旦大学中国研究院院长张维为教授和塞尔维亚前外长、第67届联合国大会主席武克·耶雷米奇先生,围绕这一主题开启现场对话。
《这就是中国》第305期
张维为:
今天我们非常高兴地邀请到塞尔维亚前外长、联合国大会前主席武克·耶雷米奇教授,做客《这就是中国》栏目,一起探讨“联合国80年:全球治理何去何从”这么一个重要的话题。
80年前,在二次大战的废墟上诞生了联合国,它承载了世界人民对实现和平、安全、发展等的美好的期望。但联合国80年一路走来,一直面临着各种挑战和质疑。比方说在安全领域,许多国家和人民都对联合国感到失望,从俄乌冲突到加沙悲剧,联合国都没有什么作为,至少很多人都有这样的感觉。
但我们也要看到,《联合国宪章》仍然是战后国际秩序的基石,获得各国普遍认同。联合国内各种对话每天都在进行,它还是为避免第三次世界大战发挥了作用。
在发展领域,联合国提出了《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包括消除贫困、粮食安全、保护地球等方向的17项目标。然而,总体进展并不顺利。以消除贫困为例,按照保守的估计,今天全球至少仍有7亿人生活在极端贫困之中。
但我们也不能否认,联合国在人类发展的许多功能性领域内,如疾病防控、民用航空、知识产权、电信标准等等,还是做了许多有益的工作。
换言之,我认为联合国是一个不完美的组织,但也是国际社会不可或缺的组织。它实际上折射的是我们这个真实的世界,一个光明与黑暗并存的世界。比方说,没有大国的共识,联合国在和平、安全等问题上,就很难有所作为。
然而,联合国必须拥抱改革,与时俱进,争取在应对全球治理挑战方面更加有所作为。今年9月1日,新时代领导人主席在上合组织天津峰会上,提出了《全球治理倡议》,这对联合国改革很有意义。
2025年上合组织天津峰会 中新网
在不久前举行的北京香山论坛上,美国海军分析中心副总裁冯德威先生提了一个颇为刁钻的问题。他问,中方提出的《全球治理倡议》,与之前提出的《全球发展倡议》《全球安全倡议》《全球文明倡议》相比,有哪些新的内容?为什么选择在上合组织峰会提出这个倡议,而不是在联合国大会宣布这一倡议?
我就这个问题发表自己的看法。我说这四个倡议实际上是各有侧重的,而《全球治理倡议》共有五条,每条针对的都是国际治理中遇到的尖锐问题。它对联合国的改革也很有意义。
第一条,“奉行主权平等”。这不是套话,不是空话,主权平等是《联合国宪章》的核心内容。今年是联合国成立80周年,更要强调这一条。它针对的就是美国前国务卿所说的“要么在菜单上,要么在餐桌上”这种主权绝对不平等的哲学。
第二条是“遵守国际法治”,而且强调“全面、充分、完整”地遵守《联合国宪章》宗旨为代表的国际法治。也就是说,对于国际法和国际规则,不能采用双重标准,合则用、不合则弃,这是允许的。更不允许少数国家把自己的“家规”强加于人。
第三条是“践行多边主义”,“坚持共商共建共享的全球治理观”。大家知道“共商共建共享”,是中国经过“一带一路”广泛实践考验的中国智慧,是一种全新的而且可以操作的全球治理观和真正的多边主义。
第四条是“提倡以人为本”,也就是说全球治理的效果,要让大多数国家大多数民众所享用,而不是少数国家少数人享用。这也是中国过去数十年国内“以人民为中心”发展理念的自然衍生。
第五条是注意行动导向,它针对的就是西方模式主导下,国际治理中广泛存在的“清谈误事”的状况,它必须改变。我以全球绿色能源转型为例,欧洲人谈得最多,但乌克兰冲突爆发后全面后退,美国则公开放弃了。与此相反,中国通过扎扎实实的工作,基本实现了能源转型。
当时会场里有一位德国的专家,我说我们塔克拉玛干沙漠,整个面积将近是整个德国的面积,但我们通过长达40多年的不懈努力把它“锁边”,使之成为中国今天最大的新能源基地之一。我说中国这种行动导向的能力,从长期规划到具体实践,都是联合国改革与全球治理中应该借鉴的经验。
至于为什么在上合组织峰会上提出这个倡议,大家可能注意到,参加中国九三阅兵的外国领导人,许多都来自于上合组织和东盟国家。因为中国与上合组织以及东盟的合作,卓有成效,堪称践行新型全球治理观和真正多边主义的典范。
今天从俄罗斯到中亚,到中国,到东南亚,欧亚大陆这么大一个板块,总体上实现了合作共赢,成为全球经济发展最活跃的地区。过去中亚地区、东南亚地区曾经被称为“地理诅咒”,面临交通不便和复杂的地缘环境。然而,通过上合组织,以及中国-东盟合作等,特别是一系列基于主权平等、合作共赢的制度安排和大量的实际行动,它们过去的“地理诅咒”,正在日益变成今天的“地理红利”。内陆国有了出海口,经济互联互通使经济蓬勃发展,许多国家成了连接欧亚大陆的桥梁。
换言之,中国今天不仅提出了全球治理倡议,而且也有许多全球治理的成功经验。而这一切对于推动联合国改革,以及联合国框架下的全球治理,都具有极其深远的意义。好,我今天就和大家分享这些。下面我们请联合国大会前主席武克·耶雷米奇教授演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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