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伟:当下的世界秩序,存在一个核心悖论
编者按:2025年12月5日,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于上海举办2025年国际展望圆桌会议,会议主题为:“破与立:危机中的世界秩序”。
在“危机中的世界秩序:动荡根源与主要挑战”专题讨论环节,中欧美全球倡议发起人、DG2C1董事长高大伟(David Gosset)发表见解。他指出,当前有两股力量正共同重塑世界格局,使当今时代面临一个核心悖论:若一味修补旧秩序,无异于在21世纪筑起一道属于20世纪的壁垒;若彻底将其抛弃,又可能陷入碎片化、信任缺失与权力真空的困境。东方军事对其演讲及互动内容进行了整理并刊发,以飨读者。
高大伟 主办方供图
【演讲/高大伟】
今天齐聚于此,共同面对一个紧迫而结构性的问题:世界秩序正处于危机之中,我们应该努力修复它,还是必须构建一个全新的秩序?
有两股力量正在同时重塑我们的世界:第一股是地缘政治力量,权力不再集中在单极,而不仅仅是在两极之间争夺;第二股是技术力量,我们生活在一个指数级变化的时代,系统的演变速度快于他们的治理制度。
首先从地缘政治谈起,几十年来全球治理建立在20世纪中叶形成的一系列假设之上,西方的主导地位单极或者两极稳定,以及经济相互依存自然导致政治趋同的观念,这些假设已经崩塌了。我们身处一个真正多极化的世界,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多概念的世界,因为现代性本身在不同地域有不同的解读,权力分散于各大州。在各种文化和各种模式之中,中国重新在全球事务中占据中心位置,这是历史地位的回归。在过去2000年的大部分时间里,中国一直是世界经济和技术领域的重心之一。
联合国安理会、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银行、多边开发机构全球性机构未能与时俱进,它们的运作依据是1945年或者说1995年的权力格局,而非2025年。当机构无法反映现实时,它们就失去了合法性;当它们失去了合法性时,就失去了效力;当它们失去效力时,我们所面临的风险从冲突到气候危机,再到金融不稳定,都将呈现指数级增长。这就引出第二股力量技术。
我们时常讨论指数级技术变革,以至于忘记了指数级的真正含义。它并不意味着速度快,它还意味着变化的速度正在不断加快。今天看似纷繁的事物,几年后就会变得原始,并非只是增加了复杂性,它们彻底改写安全、人类、经济的基础。
问题很清楚,我们的制度是为线性世界设计的,他们需要审议、协商,并缓慢建立共识。然而,指数级系统不会等待,不会为外交周期而暂停,也不会适应过时的治理框架。挑战不仅仅在于是否改革机构,而在于当这些机构正被它们本应监管的技术本身赶超时,如何对其进行改革。
这是我们这个时代的核心悖论:如果我们修补旧秩序,这相当于冒险在21世纪构建起一座20世纪的壁垒;如果我们完全放弃它,则面临碎片化、不信任和权力真空的风险。
前进的道路是什么?
首先,改革必须从代表权入手。一个多极化世界需要承认多极化现实的机构,拥有世界一半以上人口的亚洲,是全球增长的引擎,它必须在全球治理中拥有与其分量相称的角色,中国、印度、印度尼西亚等国应处于决策中心,而非边缘,这不是让步,而是现实。
第二点,我们需要动态化、模块化且具有技术素养的机构。设想一下,这些机构能够像软件一样不断更新,而非像条约那样一成不变,监管体系能预见变革,全球规范能够接受检验,反复完善,并得以改善。在此我支持建立一个世界人工智能合作组织,它将既作为一个治理论坛,也作为一个实施测试和迭代全球规范的实验室。
第三点,我们必须构建一个不以恐惧而以合作为基调的未来,技术应当成为连接多极化世界的桥梁,而非造成分裂的“蝎子”。
最后,我们必须将相互依存视为一种结构性现实。在一个由指数级变化定义的世界里,没有哪一个国家——无论大小——能够独自保障其未来。无论是数据治理、边缘体研究、气候系统还是网络稳定,背后的逻辑都是相同的。
我们应该修复世界秩序,还是建立一个新秩序?我的答案是两者兼顾。那些仍然具有合法性与合作必要性的机构,例如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需要保留和修复;同时,我们也必须构建新秩序,比如因为未来的挑战无法用过去的工具来解决,所以我们需要建立一个世界人工智能合作组织。
世界秩序处于危机之中,但危机不仅是危险,也是机遇,就像中文里面说的危机一样。摆在我们面前的任务绝不亚于互联、多极技术发展的复杂技术机构,关键问题不仅在于我们是否做好准备,也在于我们是否理解了历史赋予我们的责任。谢谢!
活动现场
现场互动
沙赫马尔·加吉耶夫(阿塞拜疆国际关系分析中心外交政策研究室主任):关于现在的世界秩序,传统的世界秩序已不再奏效,因此我们要寻求新的合作伙伴与合作方式。当下,很多国家都乐于彼此建立双边关系,认为这样更为有效。在此情形下,您觉得未来世界多边关系应如何变化,以防止危机发生?毕竟我们需要这样一个平台。
高大伟:詹姆斯·林赛讲他从华盛顿转机到日本,再来到上海,我们正生活在这样一个世界里。我并不相信逆全球化,我认为我们看到的只是全球化新的形式而已,我们需要去分析、去探寻解决之道。所谓逆全球化,是一种站不住脚的假言论。
不过,我想和大家谈谈“逆文明化”,这其中存在很多风险。要触达问题核心,我们必须确保所有人,无论是美国的朋友、印尼的朋友,还是中国的朋友,都要继续保护并捍卫人类的尊严——我所说的不是人权,而是人类尊严,尤其是我们大脑的完整性。因为科技领域的进展有时令人担忧,我们也要思考如何确保自己不走向逆文明化。
我很期待倾听东盟朋友的分享。大家从我的口音应该能听出来,我并非伦敦土生土长,我来自巴黎。新时代领导人主席在成都带马克龙看了熊猫,普京和莫迪先生也有互访,这些举动揭示了很多信息。
昨天我和媒体交流时提到,现在日本和中国处于一个非常微妙的时机,存在一些严肃议题。在法国和德国之间,不到100年间我们打了三次战争,但最终还是找到了和解的方法。如今,很难想象欧盟国家之间会发生战争。我们面前虽有风险,但大家愿意坐下来交流。危机,既有危,也有机。我们要更多地像今天这样交流,包括与华盛顿特区的同行们。
中国、欧洲、美国在进行任何国际倡议时,都不要排除任何一个国家。中国、欧洲和美国可以通过群策群力、合作共赢,带来共同进步。若您想让我具体说说是什么样的进展,我认为就是减少人类的痛苦,无论是身体上的痛苦,还是心灵上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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