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戎评
来源公众号：戎评（ID：rongping8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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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5月，特朗普一反美国的外交惯例，首次出访地就选在了中东。
在沙特首都利雅德，他叫来了50多位地区领袖，重点推销一个观点——中东地区有两大安全威胁，恐怖分子和伊朗，而伊朗这种“邪恶政权”，显然就是恐怖主义的背后BOSS，所以归根结底，中东所有的不安全因素就是一个——伊朗。那为了对付“这个公开叫嚣大屠杀的政府，这个发誓要让以色列毁灭、要让美国走向灭亡、要摧毁在座的许多领导人及国家的政府”，中东国家是不是得在美国的领导下团结起来，成立一个反伊朗的战略联盟？于是，一个以沙特和以色列为支柱、整合了地区亲美力量的“中东小北约”应运而生，一时间，伊朗压力大增，在叙利亚和也门被迫采取了守势。用美国前国家安全委员会中东与北非高级主管史蒂文·西蒙的话来说：“特朗普要削弱伊朗的实力，将其势力从周边赶回边境线。”但和美国斗了几十年的伊朗，显然也没这么容易屈服，在特朗普撕毁伊核协议、重启经济制裁之后，伊朗也在争锋相对地回击，两国关系刚热乎一会儿，就又回到了你死我活的老路上。最激烈的斗争在2019年——因为2020年就是大选年，特朗普要为连任做准备了。老特先是把“极限施压”那一套搬出来，做了两件美国历届政府想做又不敢做的事儿——其一，正式认定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为“外国恐怖组织”；对于伊朗来说，革命卫队是政权支柱，石油出口是经济命脉，特朗普这就是要砍它两只大腿呗？于是，被逼到悬崖边上的伊朗，开始出手反击了：从那时起，波斯湾上沙特、阿联酋等国的油轮往往离奇被袭，也门胡塞武装也会开着无人机接二连三地炸沙特的石油管道，美国的“全球鹰”无人机一到伊朗空域就被打下来了，英国的油轮也被伊朗扣押，而且苏莱曼尼的“什叶派之弧”也开始发力，收紧了对以色列的包围态势。当然，这些报复远远打击不到美国，所以伊朗人将眼光看向了美国人的软肋——伊拉克，而这，也成了苏莱曼尼的致死之由。2019年9月，伊朗指示伊拉克政府将亲美的反恐部队指挥官萨阿迪明升暗降，调到国防部坐冷板凳，偏偏伊拉克总理马赫迪又欠点政治智慧，这么一员背景复杂的大将，没给出任何理由上手就给硬办了。萨阿迪对这个任命当然拒不接受，美国也利用萨阿迪在伊拉克的声望，引导老百姓的情绪，趁势引爆了伊拉克在政治、经济、安全等方面的各种隐藏矛盾，煽动民众抗议，混乱中还有人火烧了伊朗的领事馆，最终，这个事件至少造成了400多人死亡，伊拉克总理被迫辞职。这个时候，美伊就开始打起了嘴仗，都指责对方是掀起动荡的首恶，美国要求伊朗不要干涉伊拉克的内政，伊朗则要求美军从伊拉克滚蛋，双方你来我往，这可惹恼了伊拉克一位民族主义大佬——什叶派宗教领袖萨德尔，放话要求美伊两国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滚出去，把伊拉克还给伊拉克人。美国是无所谓的，反正伊拉克人每天都叫美军滚蛋，说的多了，脸皮也就厚了，美国人从不当回事儿。但苏莱曼尼就很尴尬了，没想到干预过度，连什叶派战友都反感了，而要是没有这些什叶派的支持，伊朗还用什么来影响伊拉克？危机重重的伊朗，还能承受失去伊拉克的代价吗？不过苏莱曼尼毕竟是苏莱曼尼，很快就想到了让伊拉克人重新倒向伊朗的法子——挑起伊拉克人的反美情绪！2019年11月8日，亲伊朗的“人民动员军”向一处驻伊拉克美军基地发射17枚火箭弹，但并未造成人员伤亡。12月27日，另一只亲伊朗的武装力量再次向美军基地发射至少30枚火箭弹，而这次袭击也终于炸死了一名美国承包商。特朗普的底线是不死人啊，特别是大选将届，这不是要了他的老命嘛，于是气呼呼地跳出来表态：“他们将付出非常大的代价！这不是一个警告，而是威胁！”两天后，美军发起报复，在伊拉克和叙利亚境内搞袭击，一口气打死数十名“人民动员军”武装人员，其中还包括一些平民。12月30日，美国遭遇了1979年伊朗人质危机以来最严重的大使馆冲击事件，数千名伊拉克示威者高喊着“美国是撒旦”“滚出伊拉克”的口号，焚烧美国国旗，将美国驻伊大使馆团团包围，部分示威者更是抬出了在空袭中丧生的民众棺椁，威胁要让美国人付出代价，各种燃烧瓶、汽油弹都往使馆区内招呼，甚至在伊拉克军警的暗中配合下，示威人群还一度冲破布防进入使馆内部，美国赶紧用阿帕奇直升机发射干扰弹，但人数太多，并没什么效果，最后只好被迫宣布闭馆。当然，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还只是碗前菜，苏莱曼尼正将伊拉克人的反美情绪调动起来了，怎么可能就此收手呢？1月2日，美方声称伊朗及其支持的武装团体正计划“在中东向美国利益发动新一轮攻击”，而哈梅内伊则是有点得意忘形地嘲讽美国“啥也做不了”。但哈梅内伊明显没有意识到，他现在的对手，是不按常理出牌的特朗普！1月3日凌晨，伊拉克首都巴格达，美军一架MQ-9“死神”察打一体无人机发射导弹精准命中一量越野车，车里有刚从叙利亚飞来的苏莱曼尼，还有伊拉克民兵团体“人民动员组织”副指挥官穆罕迪斯。远处的半空中，一架阿帕奇攻击直升机正在外围待命，准备一旦“死神”失手或者车队里还有幸存者，就要上前“补刀”。不过美国人明显过于谨慎了，2分钟后，美军驻伊拉克特种部队就赶到了现场，在一堆破碎的尸体中，找到
了苏莱曼尼那只带着戒指的手。这位一生谨慎的中东“间谍之王”，终究还是没能逃过美国的暗杀情报网。其实在这之前，美国、以色列也曾经多次计划过这样的暗杀，比如2017年，苏莱曼尼在反恐战争中体现的超强调度能力让以色列深感威胁，所以以色列在收到苏莱曼尼的位置情报后，突然发导弹袭击了叙利亚的一处军营，不过打了个空。而美国很早之前，也启动了针对苏莱曼尼的空袭“斩首”行动，但因为忌惮苏莱曼尼的巨大影响力，担心他的死会让中东局势恶化，所以也迟迟没有动手。其一，特朗普的中东政策与前几任不同，其目标就是通过全方位的施压，将伊朗彻底困死，坐等伊朗内部生变，从而颠覆伊朗伊斯兰政权，而要实施这个计划，就不得不阻止伊朗地区影响力的扩张，也就是说，苏莱曼尼不得不除。特别是2019年下半年，苏莱曼尼在伊拉克操纵的一系列针对美国的活动，既强化了伊朗在伊拉克的优势，也把美国逼到了墙角，美军的任何回击都将进一步激起伊拉克的反美情绪，所以特朗普另辟蹊径，选择了除掉苏莱曼尼这个最小成本的解法。特朗普“斩首”苏莱曼尼的方式，与奥巴马2011年竞选连任前成功击毙本·拉登如出一辙，而且相比“过气”的拉登，特朗普打的可是一头吼一声中东都要抖三抖的真老虎，通过这一次行动，能带来多少政治资本？而且，拔掉苏莱曼尼这颗刺谁最高兴？以色列啊！那美国的犹太集团要不要支持特朗普？再从反面来讲，苏莱曼尼策划的冲击美国大使馆，也让特朗普心生警惕，想当年卡特总统竞选连任的时候，就是因为伊朗出现了冲击美国大使馆的人质事件，结果竞选失败，特朗普必然不会允许历史重演，所以苏莱曼尼不得不除。有意思的是，行动过后，生性张扬的特朗普还怕选民不知道这事儿是他干的，第一时间出来发表电视讲话，还特意在推特上挂出了一幅美国国旗，俨然一副护国英雄的姿态。伊朗国内，群情汹汹，旗杆上升起了象征复仇的红色旗帜，成千上万群众走上街头，以空前的规模悼念他，在苏莱曼尼的家乡，因为参加葬礼的人数过多还发生了踩踏事件，造成数十人的伤亡。在苏莱曼尼的葬礼上，最高领袖哈梅内伊痛哭出声，表态将向美国发起“严厉报复”，伊朗最高安全委员会表示已经准备好了13种报复方案，这其中哪怕是准备方案中“最小的方案，也将成为美国的噩梦”，而苏莱曼尼的接班人卡尼则说得更加直白，“要让美国人的尸体遍布中东”。然后，在苏莱曼尼的女儿发出灵魂一问：“谁来为我的父亲报血仇”之后，伊朗的报复就开始了！1月4日，数枚火箭弹和迫击炮落入巴格达“绿区”和美军驻巴格达的军事基地内，但未造成人员伤亡；1月8日，伊朗向伊拉克境内的美军基地发射了22枚导弹，并称造成了80人死亡，但根据美国的说法，只是11人受伤而已。是的，伊朗用最强硬的姿态，放完最狠的话，然后怂了。这个怂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怂，比如，伊朗不是向美军基地射了导弹嘛，但是在射导弹之前，好像生怕美军不知道一样，故意提前告知了伊拉克，然后导弹全往空旷处打——这也就是为啥几十发导弹都没“报复”死一个美国人。
没办法，哈梅内伊也有难处啊！
从个人角度来讲，苏莱曼尼对哈梅内伊非常重要，不仅是一个忠诚的学生，更是哈梅内伊在伊朗国内外的险恶环境里屹立不倒的关键支柱，现在这个支柱倒了，本身威望不足的哈梅内伊就得直面伊朗国内反对派的反扑，政局能不能稳下来还两说，这个时候“攘外必先安内”，没有余力去和美国纠缠。从国家的角度来讲，伊朗被美国封锁这么些年，其实也是在强撑样子，内部社会经济矛盾突出，非常容易发生动荡，而美国相比伊朗来说又太强大了，真来一场不对称的高科技战争，伊朗军力虽也不弱，但根本没法全面抗衡，至少，要想保住现政权，和美国硬碰就是不明智的。所以，所谓的“报复”更多只是为了安抚国内民众，伊朗其实是“啥也做不了”。当然，严格来说也不算啥也做不了，关键时候，伊朗相关方面还是做了件让局势更加尴尬的“蠢事”。1月8日，一架隶属于乌克兰航空的波音737飞机在从伊朗德黑兰机场起飞后坠毁，机上176人全部身亡，其中包括82名伊朗人和63名加拿大人。事发后，面对美国说的飞机是被导弹击落的说法，伊朗先是否认，后面见实在瞒不住了，又改口承认，说是当成美国战机给“误击”了，伊朗军方负责人上电视又是道歉，又是发誓严惩责任人，讲到激动处，还痛哭着说“死的宁愿是自己”。但伊朗民众并不买账，于是就出现了非常讽刺的一幕，短短几天前上街抗议美国刺杀苏莱曼尼的群众，再次走上街头，不过这次从反美换上了反政府的牌子，甚至有人喊话让最高领袖哈梅内伊下台。贱嗖嗖的特朗普看热闹不嫌事大，还在推特上添油加醋，说什么自己与示威者同在，美国政府将支持他们，鼓动他们继续闹事。不过别看特朗普这么嚣张，这事儿美国就稳赢吗？也未必！其一，苏莱曼尼生前希望通过操纵伊拉克的反美情绪，黏合两伊的同盟关系，这个目的，以他的死为代价其实算是达成了。在他死后，伊拉克议会通过了要求外国军队撤离的决议，让美国进退两难；数万名伊拉克什叶派民众走上街头自发组织悼念活动，从前要求美伊两国都离开伊拉克的“民族主义者”、什叶派宗教领袖萨德尔倒向伊朗，变成了“反美斗士；而就在苏莱曼尼死后3个月，由美国支持的亲美总统祖尔菲居然组阁失败，说明伊拉克的大环境已经越来越反美了。而美国又是万不能承受失去伊拉克的代价的，那意味着美国在波斯湾的失败，多年的经营就功亏一篑了，所以从伊拉克对美国自上而下的排斥来看，特朗普的刺杀究竟利弊如何，其实也难说。除了伊拉克之外，苏莱曼尼的死，对中东其他势力也会产生影响。比如黎巴嫩真主党大佬闻讯大哭一场，并且声言要报复美国，而苏莱曼尼也成为了黎巴嫩第二位既有以他的名字命名的街道，又在街头竖起了纪念雕像的人，这说明什叶派国家在美国的威压之下抱团更紧密了。还有沉寂已久的ISIS也站出来，对特朗普刺杀苏莱曼尼表示欢迎，认为这一“神圣干预”有助于ISIS 重整旗鼓。未来随着美国撤出中东，尤其是逐步减少了在伊拉克的存在，ISIS卷土重来也是早晚的事，真到了那个时候，这回谁又能来收拾烂摊子？其二，在布什或者奥巴马时代，苏莱曼尼大业未成，美国如果选在那个时候动手，“什叶派之弧”也未必能成型，伊朗就还是那个被东西夹击、三面钳制的伊朗。但到了特朗普时代，苏莱曼尼“什叶派之弧”的政治军事网络已经实质性地建立了，基础都已经打好了，这个时候再搞暗杀，其实并不影响大局了。相反的，苏莱曼尼在伊朗国内被塑造成了“完人”，享受的是“沙阿”（即波斯语“国王”）的拥戴，在德黑兰国际机场，他的挂图无论是数量还是尺寸甚至都超过了伊朗总统，这样一个人物被暗杀了，实际上是在帮助伊朗提升内部凝聚力，为伊朗国内的强硬派“赋权”，将伊朗推向了一个不利于美国的方向。当然，特朗普并不在乎这个，甚至为了保留自己的“政治遗产”、为了给拜登重启伊核协议设置困难，还赶在2020年底自己退位之前，联手以色列以恐怖袭击的名义暗杀了一名伊朗顶尖的核科学家。这一次接一次的暗杀，把美国的“国家恐怖主义”摆在了台面上，不光把伊朗国内从左到右的各个派别全部得罪死了，还成功煽动了全体伊朗人仇美的民族主义情绪，堵死了美国对伊政策的转圜空间。所以当其后的拜登政府现在想和伊朗和平谈判了，那就千难万难了，即便伊朗当政者希望达成协议，也不得不顾虑国内强硬派的压力，不敢轻易弃核，而一个加速发展核能力的伊朗，又势必引起整个中东的动荡，也会进一步消耗美国的战略资源。
其三，特朗普刺杀苏莱曼尼，连欧洲和北约的盟友都被瞒住了，甚至英国首相这种死忠都不知情，这就让在中东与美国同进同退的欧洲伙伴很不爽。毕竟，一旦中东乱起来了，造成难民和恐怖主义的扩散，美国可以远远躲在美洲大陆，受害最深的还是欧洲。如果再算上撕毁“伊核协议”，特朗普的对伊政策其实并不符合欧洲利益，因此，在苏莱曼尼死后，英法德等国一致地公开指责美国，认为“美国人现在完全不可预测”，其政策比17年前美国入侵伊拉克时“更加鲁莽”，欧洲一些具体事项上和美国发生了政治冲突，美欧同盟的裂痕进一步扩大。激发中东反美情绪、一个愤怒的伊朗、破坏美欧同盟，这三大危害，也许并不会在短期内反噬美国，但往远了看，其实都是在给美国的霸权挖坟。而且美国的行动，也仅限于刺杀一个苏莱曼尼，即便是激进的特朗普，也不敢贸然和伊朗开战，一个是美国的财政状况不允许，另一个是如果把伊朗变成了阿富汗，那真的是美国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所以苏莱曼尼死后，伊朗和美国都表现得非常克制，都选择在国际上摆姿态，蓬佩奥第一时间就和中、俄、欧领导人通电话，伊朗外长也是第一时间致电中俄，还向联合国告状，寻求“国际的和法律的援助”。咱们想想，伊朗为什么要在苏莱曼尼被杀两周年之际大张声势，除了发起军事演习、在伊拉克大搞纪念活动，还明目张胆威胁要暗杀特朗普和蓬佩奥？其实要的就是这个态度，一方面展示伊朗的实力；另一方面则是在国际上强化苏莱曼尼被杀这个筹码，顺势安抚国内的强硬派。伊朗真正的目的，其实与报仇无关，而是要美国妥协让步，是要借斗争来争取自身发展的条件，修复被美国“极限施压”带来的内部问题。为了达成这个目的，除了硬碰硬的战争选项，伊朗手上还有很多牌——其一，苏莱曼尼虽然死了，但他留下的“什叶派之弧”、俄伊土准军事同盟的政治遗产，依然在发挥作用，伊朗依然可以利用代理人，在叙利亚和也门战场上向以色列和沙特制造摩擦，消耗美国的军事资源，还可以通过干涉伊拉克内政，来影响伊拉克的发展。其二，美国要在中东战略收缩，就先得解决伊核问题，而要解决伊核问题，伊朗给出的前提是停止美国的“经济恐怖主义”政策，也就是放松制裁，不然，美国庞大的战略力量就得长期耗在中东，所以在中美对抗的大背景下，美国人要在中东留多久了，一定程度上得看伊朗的态度。其三，美国对付伊朗，无非是政治孤立、经济制裁、军事压迫，但现在中俄伊已经达成了事实上的“反美同盟”，伊朗有这两个大靠山，政治孤立不存在了，经济上也可以绕开美元体系卖石油，军事上也有先进武器进口渠道，对伊朗来说，更有对抗美国的资本和韧性了。当前拜登政府急着从中东转向印太，对于伊朗而言，这就是一次重塑自身地位的机会，伊朗需要利用这个窗口来大做文章。换句话说，要给苏莱曼尼“复仇”这事儿，其实已经和苏莱曼尼之死无关了，而是伊朗占据的一个政治高点，对内可以团结群众、凝聚共识，对外可以向美国示强要价，争取国际同情。伊朗越是义愤地把“复仇”挂在嘴边，越是因此显得像是中东的不稳定因素，焦头烂额的拜登就越是忌惮。说白了，这就是在吃着苏莱曼尼的“政治红利”，借题发挥。所以站在两年后的这个时点，如果我们那再回头去看伊朗当时的表态，细品之下，还真颇有点“预言”的味道——“你知道一场战争意味着你将失去所有的力量，美国可以挑起战争，但战争的结局将由我们来决定！”对于伊朗来说，苏莱曼尼借助美国反恐战争引起中东剧变的绝佳机遇，为重重围堵中的伊朗打开了局面，重塑了伊朗在中东地缘政治版图中的地位，确立了伊朗在中东的大国身份，也粉碎了美国颠覆伊朗政权的图谋。对于中东国家来说，苏莱曼尼一手组织了伊拉克、叙利亚的民兵力量，“修建了一座抵御ISIS血腥攻击的强有力大坝”，在打击ISIS等恐怖势力的过程中，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让饱受战火之苦的中东各国，免受大规模恐怖活动的袭扰。但反过来，苏莱曼尼在中东的大肆扩张，其实是在透支伊朗的国力，给伊朗国民带来了沉重的负担，大大激化了伊朗的内部矛盾，在这个过程中，苏莱曼尼越成功，保守的神权政权和伊斯兰革命卫队对这个国家的掌控就越深，世俗派力量就越是受到打压，对于伊朗，这并不是个好现象，未来可能会出现很大的问题。而且伊朗作为美国扩张战略的受害者，转过来又对其他弱国大搞输出革命、政权颠覆这一套，其实本身就存在合理性的问题，更别说苏莱曼尼采取的极端手段，以及与各种恐怖势力的暧昧关系，也加剧了相关国家局势的动荡，这一点，和美国的霸权行径并没什么区别。所以在苏莱曼尼死后，中东人民爱之者痛哭其“永垂不朽”，恨之者则是鼓掌称庆。而随着他的死亡，以及老迈的哈梅内伊还没有确定接班人，未来伊朗会不会继续走苏莱曼尼的路线，还是一个未知数，从目前来看，最大的可能是伊朗暂时会呈现一定的收缩倾向，着眼内部发展，而美国也会继续转向对抗中国，让沙特等地区大国扮演更重要的安全角色，中东两极对峙的格局，还是会换一种方式长期存在下去。中国在中东地区利益诉求的最大障碍，就是美国单极霸权体系下的中东政治格局，只要美国独霸中东，中国的“一带一路”等外向型战略及能源、贸易路线的安全，都将受制于人。苏莱曼尼的工作，客观上就是在推进中东的多极化趋势，挑战美国在中东的权力，让地区内具备了制衡美国的力量，这其实是美国及其中东盟友之外，中、俄甚至包括欧洲都乐于见到的结果。所以，从对抗霸权的角度上，希望苏莱曼尼精神不死，继续传承更多敢于与帝国主义作斗争的英雄人物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