赊刀人：人生如梦！

@无忧

高考期间，刘大也不走街串巷赊刀了，陪妹妹去考试。

陪考的人很多，大家用闲聊打发时间。

一个中年男人问刘大，“兄弟，你是陪孩子吗？看你这年纪应该没有四十，结婚还真早！”

刘大被他问得有些不好意思，憨厚地笑了笑，“我是来陪妹妹，我还没结婚呢！”

“还没结婚？”中年男人吃了一惊，“那你得抓点儿紧。”

刘大笑着点了点头，心说这个大哥还真是热情。

“老弟，你干啥工作的？”

中年男人沉默了几秒，又凑到了刘大的面前。

“我是卖菜刀的。”

“这还真挺新鲜，好卖吗？”男人好奇地问。

“我这刀是先赊后卖，我给你说个预言。如果预言准了，我再来拿刀钱，要是不准，这刀免费给你用。”刘大认真地解释。

一听刘大这话，中年男人来了精神，他摸了摸下巴，说：“有点儿意思，给我赊一把。”

“我现在身上没带刀。”刘大拍了拍衣服。

“不打紧，我开车了，咱们去你家里拿。”中年男人还是个急性子。

“现在不行，孩子马上考完了，我得带我妹吃饭去。”刘大看了看手表。

“那也行吧，还是个好哥哥。”中年男人拍了拍刘大的肩膀。

刘大冲他点了点头，他以为自己能安静一会儿，没想到男人又凑过来，“老弟，要不然你先把预言告诉我，刀等你明天给我带过来咋样？”男人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

刘大定睛看了男人几眼，讲道：“大哥，你最近双喜临门。女儿高中，儿子降临。”

刘大说得很直白，他知道如果自己说得隐晦，男人肯定会刨根问底。

男人听了他的话，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老弟呀，你这算得也不准呀，我那闺女成绩差得一塌糊涂，哪里还有什么金榜题名，就连专科都考不上。我多想你的预言是准的，这样我也省心了。”男人说这些话时的表情很纠结，看不出是喜是悲。

刘大又点了点头。

“老弟，我再给你说个事，我老婆早就没了，三周年都过完了。现在就剩下我和我闺女相依为命了。”男人有些落寞地说。

刘大依旧不慌不忙，看着中年男人。

“老弟，估计这一次你要砸招牌了。”中年男人神秘兮兮地看着刘大，“不过也没关系，你给我二百块钱，我替你保守秘密。”男人安慰性地拍了拍刘大的肩膀。

还是个挺会做生意的人！

“我不怕砸招牌，你不用替我担心。我的话是预言，不是身前事，老哥你不用着急。”

刘大的话音刚落，一群考生浩浩荡荡地从考场里走出来，两个男人赶紧迎了上去。

中年男人问女儿考得怎么样，听了女儿的话，男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随即，他越过人群看向刘大，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会，中年男人的情绪有些复杂，刘大冲他点了点头。

刘晓燕考得不错，看到哥哥特别开心，挽着刘大的胳膊说是哥哥带给她幸运。

“你也别太得意，明天还有一天呢。后面填志愿的时候也要注意，离海近的地方咱可不报。”刘大揉了揉妹妹的头发宠溺地说。

“你又算出来的吗？”刘晓燕歪着脖子冲刘大撒娇。

“差不多吧！”刘大含糊其辞地说。

“那回家时给我一把刀吧！不过我可得赊着，等我大学毕业了再把钱给你。”刘晓燕说。

“好！”

刘大知道这是妹妹心疼自己，她见过自己揭露天机后遭到反噬的痛苦模样。

次日，刘大又见到了那个中年男人。男人这一次看刘大的眼神不太一样，有点儿崇拜又有些不可思议。刘大平静地用眼神和他打了招呼。

男人又凑到了刘大的面前，这一次他还给刘大递了一支烟，说：“老弟，来抽抽。”

刘大接过烟，男人又赶紧递上了打火机，笑着问：“老弟，我的刀你带了没？”

“带了，在我包里。”刘大拍了拍包，“现在可不方便往外拿，我怕吓着别人。”

男人愣了一下，随即赔着笑，“还是老弟想得周全。我是做建材的，老弟以后要是盖房子可以找我，我给你优惠。”

“谢谢。”

“老弟，我叫孙振兴，你叫什么名字？”

“人们都叫我刘大。”

“你这名字一听就霸气。”孙振兴的彩虹屁说得一套一套的。

“大哥，昨天你闺女和你说啥了？”刘大可没有心思和他兜圈子。

孙振兴被刘大的直白弄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发，说：“我闺女说昨天的高考题很简单，竟然都是她会的。她不擅长的英语也抄到了前面的同学。”

“这挺好！”

“你也挺牛！”孙振兴向刘大竖了竖大拇指。

孙振兴还想和刘大说点儿什么时，他的电话响了，刘大趁机躲远。

高考结束后，刘晓燕提出要去看班主任王双老师。妹妹能有如此的举动，当哥哥的一定得支持，刘大说和她一起去，好好谢谢王老师这两年对晓燕的照顾。

因为是假期，两个人直接去了王老师的娘家，她的娘家也是个依山傍水的小村子。

两人刚进村，刘大就被一个女人认了出来。

“我知道你，你不是赊刀人吗，我在妹妹家时见你去她们村子赊过刀。”女人热情地和刘大打招呼。

“哥，没想到你还是个名人。”刘大被妹妹的打趣弄得一个大红脸，他冲女人问了一声好。

“你是来赊刀的吧？”女人看了看刘大身后的竹篓问。

“今天不是，我是来看个朋友。”刘大解释。

被女人的大嗓门一喊，又有几个村民围了过来，大家都好奇地想来赊刀，让刘大一时脱不开身。

刘大无奈地看着晓燕，晓燕了然地点了点头，先行去了王双家里。

“既然是我先来的，那就先给我赊一把。”女人凑到最前面。

刘大仔细端详着女人的面相，然后冲她作了个揖，“大姐，你家最近有一个大喜事，到时候可千万不要阻挠。”

听到刘大这么一说，女人扯了扯嘴角。

其他村民哈哈大笑，问女人是不是要生三胎？女人回呛道：“你们这群乌鸦嘴，两个崽子都要把老娘累死了。还生？还不如让我进棺材好。”女人接过刘大递来的刀，亦步亦趋地往家走，她实在想不出自己最近到底有什么喜事。

“赊刀的，给我来一把。”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最前面，斜着眼睛看刘大。

刘大抬起头看着男人，对方横眉立目，两目圆张，络腮胡子占据了大半张脸。一看就不容易相处。

“宋平，你是后来的，怎么往前挤？”被宋平拦在身后的人不服气地问。

“你给我闭嘴吧！这是你家的地方吗？我愿意站在哪就站在哪。”宋平听到后面人的讨伐，非但没有一丝不好意思，还理直气壮得很。

“你……”身后的小个子男人气得喘着粗气。

“怎么地，不服气吗？”宋平转身看着小个子挑衅地说。

刘大伸手拉了拉宋平，问：“你还赊刀吗？”

宋平听到刘大喊他，冲着小个子竖了竖中指，嚣张地转过头来。

在场的村民看到这一幕都十分愤怒，可是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

“给我来把刀，我想听听我以后啥样。”宋平没等刘大伸手，自己就抓起了一把菜刀，然后用手指在上面又敲又弹。

刘大一点儿也不恼，笑着说好。

其他人也屏住呼吸，听着刘大接下来要说的话。

“你这个人能够心想事成，人生如梦。”刘大笑意满满。

听到心想事成这几个字，宋平的脸上乐开了花，就连胡子都在抖动。

其他的人听到后也羡慕不已，小声地嘀咕着，“心想事成，宋平还真是幸运。”

“谁说不是呢？”

“人生如梦是什么意思？”又有人提出了疑问。

刘大还来不及解释，宋平抢先说：“这个你们都不懂，还真是笨。师傅的意思是说我的人生就像美梦，想什么来什么。”

宋平的话音刚落，村民们又是一阵羡慕。

“宋平，那你最近希望啥事能实现呢？”有好事的人问。

“这个是我的事，你管不着！管好你自己得了，我可是听说你媳妇最近跟个男人走得挺近，小心你小子的脑袋，别发绿了！”

宋平揉了揉那人的脑袋，一路狂笑地提着菜刀离开。

村民看着他那副得意的模样，气得直磨牙。

等到宋平走远后，那个小个子才敢开口，“宋平就是个二赖子，村子里的人都被他欺负过。他没做过什么好事，凭啥能够有这好运气？”小个子愤愤不平。

“就是就是，他可没少做缺德事，老天爷看不到吗？”其他人也在帮腔。

看着众人愤愤不平，刘大没有做出任何解释，只是看着自己的刀出神。

陆续又有几个人来赊刀，刘大一一帮他们预言。

中午时分，王双和晓燕喊刘大回去吃饭，村民冲王双挤眉弄眼，问刘大是不是她的新男朋友。

王双闹了一个大红脸儿，刘大赶紧解释说不是，他说自己一个大老粗可配不上王老师。

吃饭的时候，刘大向王双打听了宋平这个人，听到这个名字，王双的眉头皱成一团。

“他在我们村子里人缘很糟糕，大家都不喜欢他。他不孝顺，对兄弟姐妹也很苛刻，总之很讨人厌。”

“哥，你给他赊刀了吗？”晓燕问。

“对，他赊了。”刘大点头。

“怎么说呢？”王双和刘晓燕异口同声地问。

“先卖个关子，过段时间你们就知道了。”

刘大夹了一口菜塞进嘴里。

王双看看晓燕，两个人都笑了。

转眼迎来了高考揭榜的日子，刘晓燕不出所料地考上了重点大学。刘大心里欢喜，妹妹快开学离家时，他带着妹妹去吃烤肉，意外地在门口看到了孙振兴。

孙振兴一看到刘大，激动地冲过来，直接把刘大抱了起来，还在刘大的额头亲了一口。

“老弟，你真是个神人，我闺女真的考上本科了。看到通知书时，我以为自己在做梦。”孙振兴特别激动。

“那一喜呢？”刘大问。

孙振兴一个糙汉子瞬间有些不好意思了，像个娇羞的小姑娘，拍了刘大的肩膀一下，“还真让你说准了。我就是那次喝多了，没想到就……”

闺女高考结束后，孙振兴无比放松，就约了几个朋友去喝酒，其中有个女的是孙振兴一直暗恋的人。那女的离异了很多年，一直单身。

那天孙振兴喝多了，女人自告奋勇送他回家。在酒精的作用下，孙振兴鼓起勇气向女人表白，让孙振兴没想到的是女人竟然主动抱住了他。

天时地利人和，这个时候如果不发生点儿什么，似乎对不起这样的良辰美景。

让孙振兴兴奋地是，自己一下子就中了标，女人怀孕了。两个人满心欢喜地领了结婚证。孙振兴终于抱得美人归。

对于爸爸再婚这件事，他的闺女特别赞成。她很喜欢这位阿姨，另外她要去读大学，希望有人能够陪伴爸爸。

“老弟，你真了不起！今天这顿我请你！”说着，孙振兴不由分说地拉着刘大进了烤肉店。

刘晓燕看着哥哥踉跄又有些滑稽的模样，不禁翘了翘嘴角。谁说哥哥配不上王老师的，在她的心里哥哥谁都能配得上，哥哥是他的偶像！

时间辗转，转眼又到了腊月底，一家人团团圆圆才是年。

刘晓燕给王双打电话拜年，师徒俩说了几句后，王双让晓燕把电话交给刘大。

刘大有些紧张，说话竟然结巴起来，晓燕在一旁抿着嘴笑。两个人寒暄了几句，王双特别严肃地告诉刘大，“宋平死了，突发脑出血，连医院都没去上。”

刘大听了这话，没有丝毫的起伏，“人在做，天在看。人欺天不欺！”

宋平今年35岁，前年，他的父母过世了。对于他们的离开，外人都说是喜事，老两口去享福了。他们活着的时候，宋平变着花样折腾他们，向他们要钱。如果父母稍微不顺他的意，他就拳脚相加。父母经常被他打得鼻青脸肿。有一次他喝醉了酒，将妈妈的腿打瘸了，还打落了老爸的一颗门牙。

后来父母老了，没办法再外出打工给他赚钱，他就天天对他们破口大骂，说他们是没有用的老东西，不如死了算了。

宋平可不想让父母闲着，于是他以父母的名义，在信用社借了两万块钱，给父母买了几只羊，让他们靠养羊赚钱。除此之外，他还要求老妈养鸡，养肥的鸡做他的下酒菜。

娶了老婆生了孩子后，宋平的脾气没有任何收敛，他不过是多了两个出气筒而已。他老婆为了孩子一直忍气吞声。

两年前，宋平的爸爸山上放羊时从山上跌下来摔死了。宋平看到爸爸的惨状，没有流一滴眼泪，还不满意地说，埋个死人得花不少钱吧，这个老头子只会给我添堵。在场的人听到这句话，恨不得给宋平两个耳光，可是宋平霸道惯了，谁也不敢惹这个不是人的家伙。

爸爸过世不久，妈妈也撒手人寰，她用上吊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人间太苦，她呆倦了。妈妈过世，宋平又臭骂了一顿，说父母就是他的克星，日子刚好过一些，就败光他的钱。

宋平还有个弟弟叫宋安。宋安之前是个聪明又帅气的小伙子，后来因为一场高烧，让他变得有些迟钝。弟弟成人后，家里想要给弟弟说一门亲事，可是宋平却不愿意，因为他有自己的小算盘。

宋安智商虽然欠缺，却是一个踏实肯干的人，这些年赚了不少钱，有一份丰厚的家产。宋平担心弟弟结婚后，这份家产自己捞不到，更害怕没了弟弟这个劳动力，家里的重活会落在他的身上。于是，宋平绞尽脑汁搅黄弟弟的各种相亲。

他对相亲的人说弟弟有暴力倾向，还有很严重的传染病。他的话吓跑了很多说媒的人。

宋平担心弟弟自己去认识别的姑娘，就给宋安灌迷魂汤。

“宋安，娶老婆不是啥好事，到时候不过是多了一个人管你罢了！你不是担心没人养老吗？这样，我让你侄子侄女给你养老，你就别娶老婆了。”

宋安听了哥哥的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就开口反驳道：“那可不行，我不能麻烦他们。”

“他们不怕麻烦。”宋平不管三七二十一，将两个孩子按在宋安的跟前，让他们给弟弟磕头，并且许诺把他当亲爹一样照顾。宋安看着哥哥的举动哭笑不得。

看到宋安不再相亲，宋平心里乐开了花，特别是听到刘大的预言，他更是喜气洋洋。因为他的心事就是让弟弟说不上媳妇，一辈子待在他家，给他当苦力。

可是不过半年的光景，宋平走了，只留下了孤儿寡母。宋平的老婆舍不得丢下两个孩子，加上一拖二也不好再嫁，斟酌许久，她决定嫁给宋安。让人惊喜的是娘家人和家族中的长辈都赞同这个做法，他们觉得只有宋安能真心实意对孩子好。

村子里的人都说宋平精明过头了，最终除了骂名啥也没落下。

大家笑话宋平说，怪不得他不让弟弟娶妻，原来他准备将自己的让出来。这下宋安随了宋平的心愿，能一直在他家当长工了。

宋平还真的是心想事成，梦醒魂断！这就是刘大给他的谜题。

“大梦谁先醒，平生我自知！”刘大冲着满天星辰喃喃地说。

“哥，这都是他的报应对不对？”刘晓燕突然凑近问。

刘大默认了她的说法。上天是公平的，别人欠你的，老天会还给你；你欠别人的，老天会帮忙讨。无一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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