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亲历者口述(57)张俊卿:在开赴西安的路上
1937年7月7日,震惊中外的卢沟桥事变发生了。日寇想吞并中国的野心,已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全国各地的抗日呼声,响彻云霄。
首先奋起抗战的国民党二十九军宋哲元部,经过三个多月的浴血奋战,终在敌强我弱、敌众我寡的情况下,被迫撤退。
随后,日军侵入我山东大地,山东省主席韩复榘不战而退,地方政府大多土崩瓦解,存者均潜入农村,锦绣河山转眼之间沦入敌手。
日寇趾高气扬,横冲直撞,到处奸淫掳掠,杀人放火,生灵涂炭,哀鸿遍野。
在这祖国危亡、千钧一发之际,我作为一个热血青年、刚踏入社会的小知识分子,当时是一名小学教员,岂能坐视祖国危亡而无动于衷?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这些道理,不时在我的脑海中翻腾。
1939年春,恰逢黄埔军校七分校派黄慵夫到山东国民党省府所在地东里店和莱芜两地招生,我遂考入该校。
在奔赴西安的路上,我们跋山涉水,经历了千辛万苦、艰难险阻,甚至进行了出生入死的斗争。因为,手无寸铁的学生总队成了日寇围追堵截的目标。
当年,黄埔军校七分校在两地共招收学生千余人,由总队长黄慵夫率领,下设九个中队,我在二中队当学员,队长蒋××,小队长有张安里、朱宝凯、李菊田三人。
为了我们安全地顺利地开赴西安,山东省府派出干部班两个学生队护送,于农历五月十九日,由泰安专区驻地出发,经四天的行军,在新泰徂徕山与驻泰日寇遭遇,展开了激烈的战斗。
在到达徂徕山以前,由于省护送队就回去了,以后每走一程,都由地方游击队分段护送。那时的游击队是“三多”部队:官比兵多、兵比枪多、枪比子弹多。
发生战斗后,游击队便不敢恋战,因而,敌人把我们赶至山上,围困达一月之久。日军对学生恨之入骨,扬言要把我们消灭和困死在山上,绝不放我们通过津浦铁路,奔赴西安。
在抗战初期,日寇战斗力还是相当强的。面对这种情况,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学生,虽无战斗经验,并未畏惧和泄气,相反,同学们的抗战决心更加坚定了。
而后,领导让大家集思广益、研究对策、共同商讨后,决定与敌人展开捉迷藏式的游击斗争,并相机袭击敌人。
敌人夜间出山,白天就来搜山、炮击,我们就和敌人推磨,这个山头丢了,我们就另占一山头,天天如此,敌人疲于奔命,但对我们也无可奈何。
是年,山东到处大雨滂沱,阴雨成灾。在我们被困的日子里,正是大雨绵绵期,山上无村庄,避风避雨只有依靠石头和树木。如果找不到这些东西,就只有蹲在山上,任由风吹、雨淋、日晒。
国民党军校学员行军旧照 图片来自网络
有一天晚上,又是一个暴风雨夜,我们班恰遇一小悬崖,崖下是山沟,我们班就在沟内避雨。雨越下越大,一会儿,山洪冲下来了,我们便迅速爬上崖去,有些同学的行李,在极端慌张之下忘记携带,也被水冲走了。只听得轰隆轰隆的响声,拭目一看,秤砣大小的石头,被洪水冲得乱滚,随水下移。
我自幼生活在鲁北平原上,从未见过这样的景况,甚感奇异,自此始信河中的鹅卵石,确实是山上块石经过多年的风吹日晒,水冲滚动、撞击摩擦而成。
每次雨后,我们都像落汤鸡一样,浑身发抖,虽然如此受罪,但人人都是精力充沛,从无怨言。
在生活方面,除了山上水不缺外,其他均无,我们未带给养,又无处购买,三天两头断饮。
起初,总队部统一下山买粮,附近村镇百姓大多逃跑了,有时送点来,也不够食用。后来,每到夜间,各班都派人下山,遇到乡亲时刻购粮,否则就搜寻粮食。
我们寻得粮食,一有机会就煮熟带回山上,否则,就带回生粮分食。有一次,我们正在吃着生粮,一个同学打趣地说:“生粮营养丰富,吃了长膘快,多杀几个鬼子。”引得大家都笑了。
我们的目的是通过津浦路,奔赴西安,在此期间,我们曾两次夜间通过。第一次,被守路的敌人打回来了,由于那天很热,在退回的路上人们渴得要命。后来,在大汶口东关找到了一家宰房,尚有一锅退猪的水,污水中还有很多的猪毛,人们也顾不上卫生,个个都是舀水就喝。
为了下一次顺利通过铁路,回到山上后,我们又经过了严格的训练,规定了夜间静肃行进的注意事项。第二次通过,夜经大汶口时,敌人虽在城上站岗,也未听到部队行进的声音。
这一天,正是农历六月二十七日,下午乌云密布,我们以快速的步伐,约晚上9点,到达了铁路附近,忽然雷声隆隆,顿时大雨倾盆,淋得人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我们趁机开始通过,部队到达铁路沟时,水已没人,我们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有后人抓着前人的皮带,在没人的水中挣扎游过。
过铁路沟后,平地的水都已过膝,高处也尽是泥泞。雨不停地下,人们却不停地向西跑,我班同学夏时正在跑着,忽地沉入水中,经抢救上来,始悉他掉入井中。
夏上来后,嘴中直说“快跑”。此情此景,令人啼笑皆非。就这样,一夜跑了近百里地,到达了东平湖以东地区。
天亮后,大家浑身都是泥水,直感到冷气袭人,个个上牙都在和下牙打架。我冻得无法入睡,随同学们钻到老百姓的麦粮垛内取暖。
队伍到了鲁西后,处处是水,所有的城镇要道,尽为日寇所占领,致使我们的行动陷于极端困难的境地,部队依然是天天蹚水,昼宿夜行,并且严密封锁消息,使敌人难以发现目标。
我们行进方向是西方,但是,由于敌人封锁严密,据点密布,为了避免与敌人遭遇,我们的行进有时向南,有时向北,有时返回东行,就这样,也曾与敌人几次遭遇。
有一次,在鄄城境内,我们向北,敌人向南,双方遭遇了,但因彼此不了解情况,遂各自转奔原来的方向逃走了,此事成为日后我们的笑料。
在鲁西,经过了梁山、郓城、鄄城、菏泽、曹县等,又通过了60多里的黄河泛滥区,我们始到达河南国民党第12军孙桐萱部的防地,自此,摆脱了日寇的围困堵截,逃出虎口。
后来,我们这些热血青年,经过了三个多月的艰苦奋斗、3000多里的长途跋涉,终于到达了黄埔七分校驻地———西安王曲,开始学习军事技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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