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印闲生
来源：江宁知府（ID：jiangningzhifu2020）
《华尔街日报》近期发表了一篇文章，称特朗普政府已决定从韩国撤出4500名士兵，并将他们重新安置到关岛和其他基地。尽管美国和韩国的国防部都辟谣说“不属实”，但据美媒引述其他匿名人士的讲法，该问题“正在被认真考虑”。驻韩美军约有28500人，特朗普在首个总统任期就曾计划削减驻韩美军规模、要求韩方支付驻军费用，但五角大楼方面担心减少驻军可能会引起韩国、日本和菲律宾等盟友的紧张不安，遂不了了之。海外驻军和基地是美国“控制”盟友的重要手段，也是其全球影响力的有力支撑，而驻韩美军的模式尤其特殊，堪称“四两拨千斤”——这一点放到文章后半段探讨。1953年战争结束时，美军在韩国的总兵力有32万人，随着停战协议签署，1960年代驻韩美军数量下降至5.5万人左右。1971年，深陷越战泥潭的尼克松政府启动“战略收缩”，将驻韩美军第七步兵师撤至关岛。2004年，执着于反恐的小布什又将驻韩美军一个旅调往伊拉克。自2006年至今，驻韩美军规模基本维持在2.85万人左右，主力为第八集团军（约1.9万人）和第七航空队（约8000人，相当于航空军）。削减海外驻军是特朗普长期秉持的战略目标，他认为美国对外花钱太多了。关于驻韩美军每年的开销，因统计口径不同差别极大——官方数据为每年30亿至40亿美元（韩美也按照这个数据来分摊），但学术界有资料称实际总开销为每年200多亿美元。竞选期间特朗普曾公开表示，如果他在白宫，韩国每年将支付100亿美元，似乎是回应了“民间口径”。以驻韩美军汉弗莱斯营基地为例，这里生活有美军、军务人员和家属共4.3万人，里面有便利店、购物中心、美容院、美甲店、学校、图书馆、医院等大量日常生活设施——正如美国的GDP一样，其军费开支同样存在服务业占比过大的问题，大量的钱没有用在一线装备列装上。除此之外，所需的装备、弹药、燃料等物资也都需要通过跨洋运输。这还仅仅是一批部队，美国海外驻军并不是长期定岗，而是根据兵种和任务不同进行轮换，这意味着需配备双倍或更多兵力。因此特朗普希望通过部分满足朝鲜的要求，以减少在韩国的军事投入。朝鲜媒体公布的军事会议画面，尽管地图做了模糊处理，但还是能够判断出金正恩手指的位置——驻韩美军总部汉弗莱营。特朗普一直坚持韩国是一个“富裕国家”，在贸易上“欺骗”美国（指对美有贸易顺差），首尔应该管理自己的国防，而不是“搭便车”美国的安全承诺。在韩美关税谈判的当下，撤军和驻军费用分摊问题被白宫视为关键施压筹码。与积极思考应对策略的日本不同，尽管韩国受到的关税打击不比日本轻，但由于这几个月首尔内部混乱，所以始终没拿出什么对策。据统计，韩国4月份对美出口额下降8.1%，其中汽车出口同比骤降32%，钢铁出口下降12.4%；5月上旬数据显示，韩国对美出口比例已下降至15.5%，低于对华出口的21.8%。在朝鲜拥核之后，驻韩美军的危险性陡然提升，与其说它是一支保卫韩国的军事力量，不如认为是被绑架在韩国境内的“人质”，目的是一定要把美国拖下水。特朗普政府认为，这支部队的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韩国军队已经在常规力量方面发挥着绝对主导作用，美军主要负责提供空中、海上及情报、指挥方面的支持，保留两万陆军还是一万陆军效果其实差不多。前文提到过，韩国是唯一一个在若干重大外交政策问题上存在跟美国利益不相符情况的盟友。美国想淡化半岛核问题，默认朝鲜为有核国家，而韩国认为朝鲜拥核会从根本上威胁其生存；美国有意削减驻韩美军规模，韩国觉得这是华盛顿抛弃美韩同盟的前兆；面对险境韩国希望自主拥核，可美国坚决不许……韩国优势产业近些年被逐渐挤压，钢铁和汽车受到特朗普关税影响，造船业逐渐被中国赶超，现代和起亚在中国市场的份额从十年前的10%以上跌至2023年的1.6%，与德系车（17.8%）和日系车（14.5%）相比差距显著。众所周知，当初美国干预朝鲜战争是打着“联合国军”的旗号，这个“联合国军司令部”直到今天仍然存在——驻韩美军司令为美国陆军四星上将，同时兼任“联合国军”司令和韩美联合司令部司令。话说在1950年7月14日，也就是杜鲁门任命麦克阿瑟担任“联合国军司令”一周后，韩国总统李承晚表示愿意将陆海空三军的作战指挥权全部移交给“联合国军司令”。麦克阿瑟复函表示接受韩国的请求，这就是韩军指挥权“上交”给美国的肇始。1953年7月朝鲜战争停战协定签署；10月，美韩签订《共同防御条约》。1954年11月，两国签署《关于对韩军事及经济援助协议备忘录》，其中规定，在“联合国军”驻守韩国期间，“联合国军司令部”拥有韩国军事力量的作战控制权。到了1975年，联合国大会通过决议，要求在1976年1月1日解散“联合国军司令部”，不再保留打着联合国旗号的军队驻扎韩国。但美方以“尚未签署和平协定”为由拖着不解散，并于1977年成立美韩联合司令部，事实上取代了原“联合国军司令部”的职能，韩军的作战控制权也随之移交给美韩联合司令部。换句话说，当下美韩联合司令部拥有对驻韩美军以及50多万韩国现役军人的战时控制权，美国通过该司令部完全掌控了韩国军队，而韩国总统到了战时是无权对韩军下达军事命令的。1987年底，时任韩国总统卢泰愚首次公开要求收回韩军作战控制权，几经交涉，美国将作战控制权分为“平时作战控制权”和“战时作战控制权”，并将前者移交给韩方。“平时作战控制权”是一个很绕口的概念，战时指挥权就是战时指挥权，“平时”哪来的战时指挥权呢？说白了这是美国人的一种策略，目的是安抚韩国国内情绪，仅具象征意义。正当金大中、卢武铉两任总统继续争取恢复战时作战控制权时，2008年李明博上台了。随着朝鲜核试验、“天安舰”事件先后爆发，朝韩关系高度紧张，呼吁延迟收回战时作战控制权的声音在韩国高涨起来，而2013年上台的朴槿惠也延续了李明博政府立场。直到2017年5月文在寅就任韩国总统后，重新提出收回战时作战控制权议题。2018年10月，美韩防长签署《有条件移交战时作战控制权计划》等多份文件，同意在美军移交这一权限后，美韩联合司令部架构不变，改由韩军将领担任司令，美军将领担任副职。再往后，美国又搞出了一堆花招，表示美军将对韩国是否有能力主导联军行动进行评估，涵盖作战、情报、通信、军需四个领域，每个领域分初始作战能力、完全作战能力和完全遂行任务能力三个阶段分步进行……到了2020年，美方以“疫情严重，无法调动本土兵力”为由推迟评估工作，这一拖便拖到了高度亲美的尹锡悦上台，移交战时作战指挥权一事又又又暂缓。某种意义上讲，“李在明+特朗普”的组合倒是韩国的一次重大机会，就看首尔能不能把握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