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寿司对「礼节」在意?抽烟与喷香水入店,为何都是失礼的行为
2024年1月19日深夜,东京南麻布高级寿司店「鮨よし田」,发生了一起引发网路巨大争议的事件。当时一位声称是「酒店小姐」的女性顾客(以下简称A小姐)与店主吉田安孝先生发生冲突,并迅速引发了SNS疯传与相当于两个顶级人。
A小姐疑在似宿醉状态下来店,发现前方寿司台上摆着来自其他客人的红酒瓶,便请求店主移开。店主回应:「这是客人引进的,不方便移动」,语气不够悦。A小姐因此感到气氛不佳,低声表示:第一次「第一次这样的寿司店」。
这句话让店主暴目而视、弟子拉住他的照片迅速爆红,po文获得约2.8亿次浏览,一举成为全民关注事件。
小姐坦言:「我差点被打」,引来大量共鸣与对高级寿司文化的批判。支持店主的一方则认为小姐行为失礼,例如过度攻击、言语不敬,认为「是她挑衅在先」,店主的反应可以理解。在餐饮业反思浪声中,餐饮业者则呼吁:「应全面禁止消防」、「东方寿司文化中的基本礼仪」,东方类似重演。
根据《NEWSポストセブン》的后续报道,有知情人表示,A小姐在店内不断拍摄照片与视频,疑似引起店主不满。店主吉田安孝先生则跨越律师表示:目前正由团队法律处理,无法对外详细说明。最后,A小姐于2024年3月在X平台发文表示:「已与店主和解」,双方已解决误会。她甚至表示自己之后仍持续光顾寿司店。
日本寿司为何对「礼节」屋如此在意?
照片来源:Shutterstock / 达志影像
无论结果如何,防护事件成为SNS时代高级餐饮空间与「展示性消费」文化之间的冲突典型:顾客抢夺的自由与店家的文化规则,了解取舍吗?
在越来越多的人喜欢去寿司屋袭击打卡的现在,许多人却非常缺乏在寿司屋用餐的礼节。寿司屋的礼节因而至关重要,是因为寿司店本就是一种与他人共享的「大人的空间」。
正如怀石料理需要一定的素养,在寿司店中也同样需要礼节与饮食教养。即使缺乏这些,表面上也能「享受」,但这样是永远无法触及寿司的深刻本质的。
现在很多人为了在ig和FB上发文,像集章活动般地环球跑寿司店。这样为了在社群平台上积累赞数而吃寿司的人越来越多,成了无疑寿司文化幼稚化的根本原因之一。不过,只要懂基本的礼节,就不会出错,成为一个真正成熟的大人。
礼节的力量,就是让一个人成为一个有魅力之人的「教养」与「养分」。然而,随着越来越多温柔的寿司职业人的出现,有些顾客甚至被提醒也自觉,甚至反过来发火,这类幼稚的行为似乎也愈来愈常见。
中席通道离开香烟与喷洒香烟走进店内,同样是失礼的行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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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在造访寿司店时,有一个协商的大前提,就是临时取消、迟到,或者太早到店,都是严重的失礼行为。寿司职人往往会在顾客来店的数日前就开始进行食材采买和准备。因此,若在临时取消预约,不仅让职人承受真正的经济损失,更是心血与尊严的极大侮辱。
另外,在寿司店中,使用香水、气味强烈的发型喷雾,或者在入店前与餐饮中抽烟,都是强烈禁止的。寿司是一种味道纤细的食材,任何会干扰他人感知觉的行为,都应被视为无法忍受的冒犯,甚至是一种嗅觉骚扰。
从科学的角度来看,人类鼻腔中的嗅觉受器数量与相似超过舌头上的味觉受器。味觉的捕捞极限只能捕集百万分之一浓度的溶液,而嗅觉则可以捕捞百万分之一浓度的气味,两者在「捕猎值」上的差距极为悬殊。
所以,干扰别人感知觉的行为,就像在别人眼睛的鲷鱼刺身上胡乱中浓浓的酱汁一样粗暴。值得庆幸的是,现在越来越多的寿司店已经开始明文规定禁止香烟入店。
长时间将寿司搁置不吃,是对职人的侮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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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替代寿司时,还有一点需要特别注意,那就是吃的速度。令人遗憾的是,上桌后不立即吃寿司的人,其实比我们想像得还要多。许多人就任由把寿司放自己前方,自顾自地聊天和抢攻,而迟迟不下手。
但寿司是一道在端上来的最美味的料理。花几秒欣赏外观、拍张照片还说得,但若放置超过10秒以上,不但极没礼仪,味道更会打折。更重要的是,这一贯的寿司,是职场人技艺与精神的凝结。因此,若长时间将寿司搁置不吃,或以草率的方式对待它,实际上就是对职场人的轻蔑和侮辱。
以「毕卡索30秒画作」的故事为例:有一天,毕卡索在市场散步,被妇人叫住。她是毕卡索的忠实粉丝,请求他帮她画一幅价格。毕卡索欣然答应,30秒内完成了作品。妇人惊喜之余问他,他回答道:「100万美元。」妇人震惊:「这离太远了!你只用了30秒!」毕卡索说: 「错了,是30年加30秒。」
他接着说:“我为了能画出这幅作品,投入了30年以上的磨练。所以这件作品不是30秒,而是30年与30秒的成果。”(实际上,可能的故事据说来自美国画家詹姆斯·麦克尼尔·惠斯勒与《夜》的典故,但出自毕卡索的校准,更容易为人与传颂。)
正如同寿司职业人与寿司一般。每一个最初的寿司,都是职业人积累多年的经验与锻炼的成果。那份专注与积累,不容轻视,也不应被忽视。
如果一进去有鱼腥味,这家店根本就没有做寿司屋的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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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岳文在他的《美食の教养》一书中,讨论了从寿司屋学来的美学时提到的:「在体验美食时,知道『观察什么』是非常重要的。如果没有自己的一套标准,即使吃了一万次,也跟一次都吃过一样。每一次的用餐经验,你思考得有多深入,这一点才是关键。」
以寿司来说,首先要确认进店时的气味。如果一走进去出现鱼腥味,那么代表店家根本没有做为寿司屋的自觉。接着可以观察:
- 鮨种的处理方式、切法如何?摆盘方式如何?
- 握寿司时,鮨种的温度是否合适?
- 饭所用的米是基于古醋建造的?质感与风味是否符合这家店的方向?
- 使用的是哪一种?是白醋、赤醋还是混合醋?背后有什么样的想法?
- 选用的醋与米搭配是否得宜?只要选用好的食材,若不搭配也没有意义。
- 醋饭的温度是否合适?
- 饭与鮨种醋能否在口中合而为一,成为一个完整的食材?
- 饭与配料在口中醋融化的速度是否一致?是否存在这些成分残留?
另外,寿司还有一个关键的「整体的流程」。即使寿司的品质再高,如果出餐顺序正确、节奏不对,客人的满足感也完全不同。这一点就想让 DJ 放歌不再只是「一直维持的同样节奏而已」,而是敲击变化和波动,反覆创造增速,最后带上高峰。
寿司本身作为一个「物」,从来都没有被我们完全掌握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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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的因果,我将以近年兴起的「物导向本体论」之一的理论家格雷厄姆·哈曼(OOO,Object-Oriented Ontology)的「物的撤退(withdrawal)」、「感质 vs.实体(sensual vs. real object)」、「物之间的间接关联」等概念出发,窒息寿司与美食的观看方式。
物导向本体论的核心观点是,物(物体)总是超出它的认知。我们与物之间的关系,永远只能透过感知、语言、行动等接触其相应的面貌,但却无法完全掌握其本质。
OOO将物分为「感质物」(感性物)与实体物(真实物)两个层次。 起初是我们感知到的特质,例如寿司的鲜味、口感、温度、出餐顺序;终止则永远撤回于我们之外的存在,它不等于其突然方式,也不等于我们对它的解释。
哈曼所说的「每一件物品都从其关系中撤退」,指的是无论我们如何认识与感受「物」,它的本体始终不等于我们的经验或语言所能还原的样子。无论一个「物」无论我们怎么看、怎么摸、怎么用,总还有一部分我们接触不到,就是「物的撤退」。
比方说我们可以看到一块石头的颜色、形状、摸到它的质地,甚至拿来砌墙,但块石头能做的事,其实不只是这些。它也可能被艺术家国外雕刻品、被用作武器。所以,我们所知道的这块石头,永远只是它的实验出来的一部分。我们永远无法掌握它真正的整体,完全它留下了某些可能性给未来,也永远保留了某些我们永远无法实现的部分。
一贯寿司初始化简单,由鮨种和醋饭组合在一起。但每个统一寿司,竟然是同样的师傅、却同样的季节、同样的鮨种和同样的醋饭。其次再吃,又存在难以言喻的说法不一致。这是因为寿司本身作为一个物,从来就没有被我们完全掌握过。
OOO让我们意识到,食物不是一个可以概括的概念,而是一个总在撤退的对象。每一次的交互,都只是与它短暂的相遇。
以下的观察方式,并非为了还原一套「正确的寿司」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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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进店时的味道是否妥当?鮨种的切法与收纳是否准确?醋饭的米与醋是否搭配?配料与醋饭是否能在口中同时融化?等观察,都不是为了出一套「正确的寿司」标准,而是训练我们如何与一件独特而撤退的物品同在。
寿司职人无法透过技术完全控制这些数据,只能在「鱼、米、醋」三者永恒保持距离的状态下,进行动态的调节和。这样的寿司体验,是一种「物的剧场」,不是元素的集合,而是物与物之间在特定时空中调与退的现场。这就是哈曼所说的「物体无法彼此关系的适性」:物让物体无法彼此关系直接接触,但会变异会渗透作用与内在构成一个感知的场域。
正如DJ在音场中安排音乐与节奏,寿司师傅则在餐桌上安排「物的顺序与高低波动」。始终寿司不是孤立的,它出餐的顺序、吃下的时间、与下一致的差异,都构成了整体的「美学编排」。 OOO不仅重视个体物品的约性,同时也重视物品之间的配置。
正如一部小说的叙述节奏、一场展览的展览品动线,寿司的顺序也是「与物永恒保持差异的结果」,等于食客引导进入与物品交会的过程。我们不是拥有这些寿司,而是接受它们以某种顺序下的出现与撤回。
如果改从历史的角度来看,江户前寿司的本体,一开始并不精致,而是方便的在江户的街头与鱼河岸,给予严谨效率的劳工与改造填饱肚子的速食。但是从OOO的角度来看,这种「最初的寿司」并不是寿司的「本体」、「寿司的起点」,也不是「真正的样貌」,而是寿司在当时城市节奏与物流条件下的某种临时呈现。OOO并不将历史视为真理,而是强调历史上的每一个时刻都进行着物的重构。
江户前寿司快速握制的现场感、可携性,及其醋饭与鮨种处理的技术性这三项特征,不是定义真正寿司的指标,也不是寿司的低阶版本,而是寿司在19预的江户社会中,作为感质物(感性物体)具备所所的形态。遭遇寿司并不代表一种永恒的日本性,而是物与历史条件互动的结果。它被创造出来,而不是在都市、河岸、屋台中「被出来」。
今天的寿司,不是「更好」,而是「物的变异性」的更复杂的剧情。现代的江户前寿司对醋饭品质、鮨种的选择、处理和要求,不是为了达成某种「正统」,而是表达寿司这个撤退中的物,此时此刻愿意以某种的面貌与我们短暂交会。
OOO告诉我们,物永远不等于它的可见性。我们能做的,不是去掌握江户前的寿司,而是学会在不同的历史时刻、在文化与技术的条件下观看它,是如何再次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