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印闲生
来源:江宁知府(ID:jiangningzhifu2020)
G20峰会于当地时间11月22日至23日在南非举行,作为汇聚世界前19大经济体与欧盟、非盟的顶级组织,G20一度被视为年度最重要的国际峰会。然而今年的G20却少了许多关注,起因还是美国——特朗普将南非称为“二十国集团的非法成员国”,拒绝派出任何官员出席该峰会。今年以来,美国已经缺席了G20外长会议和财长会议,白宫甚至敦促成员国不要在峰会结束时通过“领导人宣言”。国务卿鲁比奥更是将南非G20峰会定性为一场“反美主义”峰会。南非设置的会议主题为“团结、平等、永续”,重点是透过债务减免、融资措施来支持发展中国家因应气候变迁所引发的灾害,这与特朗普政府的理念南辕北辙,无论气候变化还是国际援助,早就被“美国优先”所取代。拜登四年,美国外交团队给人的感觉是一直在开会、开会、开会,不断拓展各种议题的会议。传统一点的北约峰会、G7峰会、APEC峰会、G20峰会,新升格的美日印澳四方安全对话、美日韩三边峰会、美日菲三边峰会,新组建的美英澳AUKUS联盟、I2U2集团联盟(美、印、以色列、阿联酋)……除此之外还有声势浩大的民主峰会、美洲峰会、美国-东南亚峰会、美国-非洲峰会等等。由于拜登年事已高且经常发言出错,使得布林肯成了“史上最忙国务卿”,存在感远胜于今天的鲁比奥。与拜登政府“为了开会而开会”“为了壮声势而开会”相比,特朗普认为开会是为了解决问题的,解决不了问题的会他根本懒得参加。6月加拿大G7峰会原定会期为三天,特朗普只参加了一天就以“处理中东问题”为由提前打道回府。同月,北约峰会在荷兰举行,特朗普出席仅不到24小时。作为比较,拜登任内首次赴欧洲出席G7和北约峰会待了整整八天——4天给东道主英国和G7峰会,3天给北约峰会并访问欧盟总部,1天去瑞士见了普京。之所以出现这种差别,是因为拜登和特朗普关注的问题不一样,解决方案也不一样。2022年8月25日,美国总统拜登参加了一场为民主党全国委员会筹款举办的招待会,其间就国际国内形势发表看法。“这个世界正在发生巨变,这种巨变每隔五代人或七代人发生一次。这是天翻地覆的变化,但不一定都朝坏的方向发展。中国的变化特征是它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他们并非胸有成竹,而是对自己的未来没有那么多确定性(The Chinese are very, very uncertain about their future)。”我们细细品味拜登的话,似乎很有嚼头——“中国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他们并非胸有成竹”,潜台词显然是“美国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我们胸有成竹”。简单来说,冷战是美国经济繁荣的催化剂,是华盛顿老牌战略家们最熟悉的国际政治框架,它可以让美国尽可能发挥其军事、地缘层面的优势,在西方阵营内部树立起绝对权威,通过掌控整个西方阵营来掌控世界。而特朗普认为拜登开错了药方,盟友们正在跟中国、印度以及东南亚国家一样“赚美国便宜”,所以特朗普的思路是“一对一谈判”“各个击破”。因为要塑造冷战阵营对抗叙事、尽可能拉拢成员加入,所以拜登时期美国不停地开会。因为要“一对一谈判”谋求最大利益,所以特朗普拒绝多边场合,他认为多边场合实际上为其他国家提供了“多对一”压制美国声音的机会。于是我们看到,即便已经到了APEC峰会主办国,特朗普也没有出席峰会,而是以“美韩峰会”“美中峰会”代之。山不在高,有仙则名。中美釜山峰会在一座很简陋的老式候机厅举行。更进一步思考,同样是重要的多边峰会场合,为什么韩国可以在场边举行备受瞩目的中美元首峰会,南非就比较困难呢?除了时间点卡得比较准外,一个重要原因是韩国身处东亚经济圈,域内中、日、韩、东南亚都是经济十分活跃的区域,特朗普亚洲行其实是一场以签署贸易协定为核心目标的外交之旅。反观非洲,2024年美国同整个非洲的贸易额不到700亿美元,比美国跟越南1200亿美元的贸易额差了小一半。近期有个新闻是特朗普政府已决定不再延长《非洲增长与机会法案》。《非洲增长与机会法案》2000年由克林顿签署成为法律,2015年奥巴马任内续期10年,为非洲32个发展中国家的若干类商品提供了免税进入美国市场的待遇。凭借该法案,非洲国家才跟美国拥有了一定程度的经贸联系——否则非洲产品竞争力偏低,根本进入不了美国市场。在免税条款终止并叠加新关税之后,美非贸易将遭到毁灭性打击,有学者认为这说明美国在战略层面已经放弃了非洲。韩国拥有三星、现代等顶级企业,在特朗普关心的半导体、造船等领域技术出色,而非洲完全入不了特朗普法眼,对非外交在他看来根本就是浪费时间。在首尔三成洞一家炸鸡店,英伟达CEO黄仁勋、三星电子会长李在镕、现代汽车集团会长郑义宣喝交杯酒。文章后半段,让我们以一个宏观视角来审视一下全球经济力量格局。目前世界上有三个中心区域,分别是北美、东亚(中日韩+东盟)和欧洲,以全球眼光看,有点国内长三角、珠三角和京津冀的感觉。在2021前后,东亚的GDP已经追平了北美,拉开欧洲接近7万亿美元,但过去三年由于美国名义GDP飙升,使得北美再度占据优势地位。2024年美国与中国的GDP分别达到29.18万亿美元和18.75万亿美元,远高于其他所有国家。两强之外是德国(4.66万亿美元)和日本(4.03万亿美元),然后是潜力股印度(3.91万亿美元)。再往后是英国(3.64万亿美元)、法国(3.16万亿美元)、意大利(2.37万亿美元)和加拿大(2.24万亿美元),至此G7成员也就齐了。如果以班级排名来算,G7的名次相当于1、3、4、6、7、8、9,还是很可观的。再往后是俩金砖国家——巴西(2.17万亿美元)、俄罗斯(2.16万亿美元),由此不难理解为什么许多朋友会把金砖组织当成G7的替代品。再往后是韩国(1.87万亿美元)、墨西哥(1.87万亿美元)、澳大利亚(1.8万亿美元)、西班牙(1.72万亿美元)、印尼(1.4万亿美元)、土耳其(1.32万亿美元)、荷兰(1.23万亿美元)和沙特(1.09万亿美元)。有智库机构做过统计分析,2020年以来的五年时间里,美国相较非美经济体的美元计价GDP优势迅速上升——前41大经济体中只有9个经济体占美国GDP的比例有所上升,其余全部下滑。日本GDP占美国比例由2020年的23.76%降至13.8%、中国由67.65%降至64.24%(最高峰达到美国77%)、德国由18.37%降至15.96%、法国由12.64%降至10.83%、韩国由8.13%降至6.41%、巴西由8.7%降至7.44%……只有印度、墨西哥、土耳其、波兰、阿根廷、爱尔兰、新加坡、越南和伊朗的GDP增速超越了美国。到这里读者朋友就会有疑问了,印度、墨西哥、新加坡、越南的经济最近几年或许是不错,土耳其、阿根廷、伊朗也在“冉冉升起”吗?这就不得不提名义GDP计算时的bug,它跟当前国家的物价水平息息相关,通胀越严重的国家名义GDP越高(暂不考虑真实汇率和官方汇率的差距)。名义GDP本质上无法描绘实际的生活水平差异,因为相对于富裕国家,发展中国家许多商品和服务的价格较低,尤其是那些不能进行国际贸易的本地化服务,如餐饮、交通、家政、基础医疗等。一般来说,较高的汇率有利于资本流动、金融投资和进口,但不利于维持出口优势;而扶持出口的政策则倾向于让汇率保持在较低水平。与世界其他重要经济体不同,美国的经济动力主要依靠自身消费力来推动,而非生产和出口货品。为什么美国人可以“少生产多消费”呢?这其中就有美元作为全球货币的因素在——金融霸权是霸权皇冠上最璀璨的明珠。回顾历史,国际货币体系变革往往伴随着地缘政治剧变,正如英镑和美元分别在普法战争和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崛起那样。一战前,美国的GDP总量、人均GDP和工业产值均已超过英国,但英国仍然是金融霸权国,依靠国际金融垄断地位谋取超额利益。特朗普意识到曾经的“英国困境”正在美国身上重演,试图改变美国人过去几十年形成的挥霍懒散的习惯,同时竭力避免可能重伤美国金融霸权的大国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