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印闲生
来源:江宁知府(ID:jiangningzhifu2020)
以美属领地波多黎各为核心,美军部署了一个航母战斗群、一个两栖打击群的海军兵力,以及数千名海军陆战队士兵。考虑到委内瑞拉距离美国本土很近,空军战机很快就能抵达前线,战略轰炸机则可以从本土出发实施打击,因此美军实际上已经具备了打一场“局部空袭战争”的能力。但除非委内瑞拉内部生变,或美方实施特种斩首作战,否则这种规模的战争并不能让马杜罗政权彻底屈服。对比1999年空袭南斯拉夫的战争,当时北约曾三次增兵,至战争结束前夕,共动用1153架飞机和47艘军舰(含3艘航空母舰)。现如今美国还没有摆出这样的架势,而且也没有其他北约成员国参与美方行动。因为霸权国家一定要打“秩序维护战争”,这是维系霸权所不可避免的——通过定期展示武力、打压不听话的刺头来巩固霸权的威严和各方对霸权的信心。二战结束以来,美国直接出兵的规模以上军事行动共有17次(一些时间极短、规模极小的被排除在外,同一时期里的若干次行动则做了合并,比如越战期间美国对老挝和柬埔寨的干预等):1、朝鲜战争(1950年):大规模出兵,以军事停火协议告终。2、黎巴嫩战争(1958年):中等规模出兵,获胜。3、入侵古巴(1961年):招募古巴叛军在美国本土进行训练,提供全套战场运输与后勤支持,失败。5、军事干预多尼米加(1965年):中等规模出兵,获胜。6、军事干预黎巴嫩(1982年):中等规模出兵,失败。7、入侵格林纳达(1983年):中等规模出兵,获胜。8、空袭利比亚(1986年):仅海空军出兵,获胜。9、入侵巴拿马(1989年),中等规模出兵,获胜。11、军事干预索马里(1992年):小规模出兵,失败。12、南斯拉夫内战(1992年):小规模出兵,僵局。13、科索沃战争(1999年):仅海空军出兵,获胜。14、阿富汗战争(2001年):大规模出兵,失败。15、伊拉克战争(2003年):大规模出兵,部分达成目标。16、军事干预利比亚(2011年):中等规模出兵,获胜。17、军事干预叙利亚(2014年):小规模出兵,部分达成目标。首先,涉及阵营对抗的战争只有两场,分别是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美国都没有捞到便宜。其次,在五场大规模出兵的战争(朝鲜、越南、海湾、阿富汗、伊拉克)里,只有海湾战争是快刀斩乱麻,剩下四场均为持久战,结果也都对美国不利。海湾战争是比较特殊的,当美军取得巨大胜利、伊拉克军队被迫撤出科威特且溃不成军时,前线的鹰派将领主张长驱直入巴格达,彻底推翻萨达姆。然而时任国家安全事务助理的斯考克罗夫特竭力阻止了这种做法,他成功说服老布什总统放弃进军巴格达。斯考克罗夫特认为,推翻萨达姆将让华盛顿承担治理伊拉克的责任,同时破坏伊拉克和伊朗之间微妙的力量平衡(萨达姆是反伊朗的),无助于美国在中东的长期利益。除了这一次颇具智慧的“知止”外,大多数情况下美国人都表现出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特征,很容易在取得早期军事胜利后陷入泥潭战。最后也是十分关键的一点,美国在美洲地区发起军事行动并取胜的概率远高于其他地区。抛开1961年以代理人武装入侵古巴失败外(原计划让代理人发送出兵申请,美军再介入),其他几场仗全部轻松获胜,如:多尼米加、格林纳达和巴拿马。相对于亚欧大陆上经历过百战锤炼的国家,美洲国家远离了两次残酷的世界大战,常年军备松懈,即使像巴西、阿根廷、墨西哥这样的美洲大国,真实战力也不如朝鲜和越南。再考虑到其他亚欧大陆强国难以施加援手,美军的优势可以无限放大。白宫官网发布的攻击“运毒船”照片,堂堂“福特号”航母战斗群就在干这种活。对于霸权国家来说,涉外战争从性质上可分为三类:大国战争、阵营对抗代理人战争、秩序维护战争。回顾历史,美国对大国战争的态度极其谨慎,以一战、二战为例,必须等到主要对手被消耗得差不多了再下场。对可能引发大国战争的阵营对抗代理人战争,美国同样表现得很谨慎。1948年柏林危机后,美国政府内部逐渐形成今天大家熟知的“冷战思维”,认为全球紧张局势正不断加剧,世界处于以美苏两国为中心的历史性权力分配进程中,苏联支配占据着亚欧大陆上的广袤领土,在各个方向威胁美国的利益……
当时华盛顿上下弥漫着一种危机感,老是害怕哪天又冒出一个新的地缘冲突事件。
1950年春,美国情报部门曾判断:苏联在世界许多地方都具有发动军事进攻的能力,正是这种紧张兮兮的大背景下,朝鲜战争爆发了。
《杜鲁门回忆录》中有如下表述:“进攻是苏联发动、支援和怂恿的,必须用武力加以制止,否则就会爆发第三次世界大战,正如由于类似的事件而引起第二次世界大战一样。”
杜鲁门的回忆录成书于1955至1956年间,他将第三次世界大战的避免归结为自己的果断决策,多少有些滑稽。
不过从当时美国决策圈的共识来看,确实有不少人觉得第三次世界大战要来了,美苏终将一决雌雄。
战争爆发伊始,受到刺激的美国迅速将其国防开支从占GDP的5.1%增加至13.9%,这显然不只是为了应对朝鲜。因为当时杜鲁门等人的脑海中还没有“有限战争”的概念,他们觉得牵扯到大国对抗的战争很容易发展成你死我活,得按最坏场景做准备。
五六十年代,美国军界对“有限战争”做了大量的争论,一方认为作战时应将战争的边界明确告诉对方,以避免升级;另一方则认为限定边界会让对手更加肆无忌惮,从而降低己方的威慑作用。
到了1960年代打越战时,美国对于“有限战争”的运用已经非常成熟。
1966年6月,中方通过英国驻华临时代办传递信息,要求美国地面部队不得越过北纬17度线,海空军不得侵犯中国本土,否则将出兵。
这一信息在约翰逊政府内部引起高度重视,经研判,他们认为中国的表态“相当温和”,是“采取守势的姿态”——此前美方曾担心中国的底线是不得轰炸河内等北越大城市,传递来的信息打消了这种担忧。
时任美国国防部助理部长的威廉·邦迪(曾任远东事务助理国务卿,越战政策主要制定人)通知英国方面转告中国:“已收到来自北京的消息,并希望对通过英国传递信息的渠道保密。”
与面对大国战争和阵营对抗战争时的小心翼翼不同,美国打秩序维护战争时比较随意,很容易意气用事,最典型的便是小布什总统。仅从国内角度讲,小布什打阿富汗和伊拉克多多少少是有点理由的,毕竟发生了“9·11”事件,而特朗普挑委内瑞拉动手显得有些无厘头,哪怕以禁毒的名义,也应该先打墨西哥才对。目前能够解释这种行为的逻辑主要有两种:其一是马杜罗说的“抢石油”,用更近、更方便控制的大宗能源替代掉中东;其二就是急于在美洲地区立威。拿下马杜罗某种意义上是一场“美国回归西半球的立威之战”——或许未来美国不再是整个世界的King,但至少是西半球无可争议的King。目前这场危机已经让特朗普骑虎难下,假如拍拍屁股走人,马杜罗将立刻宣布他“战胜了美国”。从国际地缘政治角度看,特朗普“施压乌克兰停火”与“军事威胁委内瑞拉”这两件事合起来,是一种明显的战略收缩姿态。借用万斯的一句话:“几十年来,我们一直被告知美国军人必须被部署到全世界,完成各种不可能的任务,但实际上,华盛顿永久的红线是利用武力摧毁‘我们半球’的贩毒分子。”在特朗普看来,首先要将美洲地区打造成绝对安全的堡垒,才能考虑下一步事情。实际上,当作为全球霸权遇到诸多困难、感到忧虑之际,美国的第一思路就是回归美洲大陆,继续做一个轻松自在的“西半球霸权”。那里湖面总是澄清,那里空气充满宁静,那里不再有势均力敌的对手,全都是虐菜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