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连斯基反腐改革,为何激怒西方?
作者:风雨如歌
来源:卢克文工作室(ID:lukewen1982)
2025年7月21日,乌克兰国家安全局、总检察长办公室和国家调查局三个机构,对乌克兰反腐败局进行了一次“特别搜查行动”,理由是反腐败局有人通俄。
面对黑洞洞的枪口,反腐败局的人员只能束手就擒,有的甚至被脱光衣服,背着双手趴在地上。最终,一名反腐败局的官员被认定通俄,遭到逮捕。
然而,欧盟的反应却异常激烈。

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对搜查行动和法案表示“强烈担忧”,并要求泽连斯基给出解释。
欧盟扩大事务专员玛尔塔·科斯表示失望,并认为这是严重的倒退,呼吁泽连斯基放弃该法案。
西方主流媒体更是连连炮轰泽连斯基。
比如《卫报》,发表文章《乌克兰总统的举动遭到广泛反对,并可能使该国有朝一日加入欧盟的希望受挫》,矛头直指泽连斯基。
《纽约时报》发表文章《泽连斯基政府瞄准反腐斗士》。
“美国国际开发署”一手扶持的《基辅独立报》,更是发表了一篇措辞严厉的社论《泽连斯基背叛了乌克兰的民主以及所有为之奋斗的人》。
几乎一夜之间,泽连斯基的形象就从“民主捍卫者”变成了“独裁者”。
那么,这是怎么回事?
一
乌克兰有四个反腐败执法机构,分别是:乌克兰国家反腐败局(NABU)、乌克兰反腐败专门检察院(SAPO)、乌克兰国家预防腐败局(NACP)、乌克兰国家调查局(SBI)。
四大机构有一个共同点:成立时间均在2014年“颜色革命”之后。“颜色革命”得逞后,西方要清洗乌克兰体制内的亲俄势力。
而反腐,无疑是绝佳借口。
反腐败局(NABU)成立于2015年4月。
2016年8月,正值美国大选关键时刻,反腐败局的局长塞特尼克,突然发布了一系列文件,指控乌克兰前总统亚努科维奇的地区党,曾向保罗·马纳福特行贿。
保罗·马纳福特,是2016年大选时,特朗普竞选团队的负责人之一。
这么敏感的时刻,塞特尼克跳出来,给民主党提供特朗普的黑料,显然是为了表忠心。
因此,外界普遍认为反腐败局受民主党操控。
民主党控制了反腐败局,共和党自然不甘落后,在共和党的压力下,乌克兰通过了《国家调查局法》,组建国家调查局(SBI),由共和党把持。
既然美国两党都有了“地盘”,那么欧盟也不能闲着,于是乌克兰又组建了预防腐败局(NACP),该机构长期接受欧盟的“指导”。
考虑到调查机构没有公诉权,乌克兰还被迫组建了反腐败专门检察院(SAPO),专门负责反腐案件的起诉。名义上,SAPO隶属于总检察长。
实际上,总检察长管不了SAPO,总检察长的反腐职能因此被架空。总检察长办公室受总统掌控,总检察长被削弱,等于总统被削弱。
乌克兰还在西方的压力下,组建了反腐败专门法院,一开始,反腐败专门法院只审理腐败案件。但很快,连普通刑事案件也纳入了其审理范围,严重削弱了普通法院的职权。
更绝的是,反腐败局局长、反腐败专门检察院院长、反腐败专门法院院长三个重要职位的人选,都得先经过相应的“选拔委员会”的同意。
这些“选拔委员会”是由西方控制的。比如反腐败局局长的选拔委员会,有6名专家,包含三名“国际专家”,也就是西方指派的人。
委员会的任何重大决定,必须得到至少两名“国际专家”的支持,否则不具备法律效力。
委员会确定三名局长人选后,提交给乌克兰总统,总统只能三选一。
同时,反腐败局、预防腐败局和国家调查局三个机构的职能重叠严重,加上背后支持的势力不同,导致冲突不断。
比如,2017年6月,反腐败局就对预防腐败局展开了腐败案件调查。
2019年5月,国家调查局指控,反腐败局的局长塞特尼克收取了一些商人的好处。
了解上述背景后,我们就能知道,对反腐败局的打击,本质上是泽连斯基与共和党联手,打击民主党和欧盟。
难怪西方主流媒体和欧盟的反应,会如此激烈。
问题在于,泽连斯基不是一直倾向于民主党吗?为何会与共和党联手?也许,我们能从乌克兰近期的重大人事变动中找到答案。
二
7月17日,乌克兰第一副总理斯维里坚科,被泽连斯基提名为总理。
很快,这一提名便获最高拉达通过。
三年战事期间,身为第一副总理的斯维里坚科,主管经济事务,且成效显著—— 乌克兰物价虽有上涨,却未出现爆炸性通胀。
当然,仅凭这点不足以让她晋升总理,关键,在于她的“合作态度”。
2月28日,特朗普与泽连斯基在白宫争执后,双方关系几近破裂。危急时刻,斯维里坚科远赴华盛顿,与美国财长贝森特展开谈判。
经过一番周旋博弈,她勉强稳住了美乌关系。
后来《矿产协议》能谈成,斯维里坚科的功劳最大,让乌克兰没有付出太大代价,熟悉《矿产协议》的都知道,那就是个大饼。
比如,《矿产协议》规定,美国对乌克兰稀土拥有优先开采权,看起来乌克兰吃亏了,然而,乌克兰的稀土资源大部分位于俄军控制区,你咋开采?
倘若美国真的想开采,是不是得援助乌克兰,助其打赢这场战争?泽连斯基对斯维里坚科很满意,特朗普同样赞赏她的合作态度。
借谈判之机,斯维里坚科成功与贝森特建立了良好的私人关系,贝森特可是特朗普身边的大红人,有他帮着美言,特朗普对斯维里坚科的印象不会差。

(贝森特与斯维里坚科)
除了斯维里坚科,泽连斯基还任命了斯特凡尼什娜为“与美国合作事务特别代表”,全权负责与美国的合作。
和斯维里登科一样,斯特凡尼什娜也参与了“矿产协议”的谈判,也得到了特朗普的赞赏,一系列人事变动表明,泽连斯基希望向特朗普展现合作姿态。
毕竟当下的乌克兰,战场形势日益艰难,没有美国的援助续命,大概率输掉战争。
但想让特朗普加大援助力度,不是仅靠几个人事变动,就可以的,还得纳投名状。
前面说了,反腐败局曾在2016年8月,美国大选的冲刺阶段,公布过对特朗普阵营不利的证据,甚至后来的“通乌门”也是由此而来,害得特朗普被弹劾。
特朗普恨死了这个机构。
泽连斯基拿反腐败局开刀,是再合适不过的投名状。
而收拾反腐败局,也符合泽连斯基的利益。
泽连斯基上台后,权力根基本就不稳,民望也不高,比如2021年底,其支持率曾跌至27%,是“俄乌战争”的爆发拯救了他。
面对战争的威胁,乌克兰人紧密团结在泽连斯基周围,泽连斯基的支持率一路飙升,尤其在哈尔科夫大捷与收复赫尔松右岸之后,支持率一度高达90%。
但“扎波罗热反攻”失败后,这一数字又逐步下滑。他的政敌们,由此嗅到了可乘之机。
基辅市长克里琴科,从2023年末起便不断抨击泽连斯基 “实行独裁”“一意孤行”。
进入2024年,乌军总司令扎卢日内的支持率明显超过泽连斯基,于是泽连斯基将扎卢日内解职,并以“体检不合格” 为由强制其退役,打发至英国担任大使。
与特朗普在白宫吵架后,美国可能用扎卢日内替换泽连斯基的传言更是甚嚣尘上。扎卢日内虽未明确表态同意,但泽连斯基内心的焦虑可想而知。
此时,泽连斯基若想坐稳位子,就必须加强权力。
巧的是,如前文所述,反腐败局削弱了总统权力,双方存在结构性矛盾。收拾反腐败局,不仅能巩固权力,还可以报仇。
2020年8月5日,泽连斯基宣布,任命奥列格·塔塔罗夫为总统办公室副主任。
塔塔罗夫曾在亚努科维奇时期,担任内务部副部长,被怀疑曾下令镇压反亚努科维奇的游行。
亚努科维奇倒台后,塔塔罗夫成为乌克兰第三大富豪诺文斯基的头号顾问,诺夫斯基和乌克兰首富阿赫梅托夫,又是长期商业伙伴。
正因这层关系,塔塔罗夫才未被清算。
泽连斯基把塔塔罗夫任命为办公室副主任,或许是想借此与富豪圈子拉近关系。
万万没想到,这项任命捅了马蜂窝。
那些参加过2014年“颜色革命”的人认为,这项任命是对他们的背叛,反腐败局立刻出手,调查塔塔罗夫,指控他犯有贿赂、伪造材料等多项罪名。
是泽连斯基亲自出面,才勉强保下了塔塔罗夫。
在见识到反腐败局的“威力”后,泽连斯基便试图瘫痪其运作。反腐败局的运作,离不开反腐败专门检察院,而检察院的核心人物是首席反腐败检察官。
没有首席反腐败检察官,即便反腐败局掌握证据,也无法提起诉讼。
2020年末,反腐败专门检察院的“选拔委员会”拟定了首席反腐败检察官的人选名单,并且通过了选拔程序,提交给泽连斯基。
但泽连斯基就是不签字,硬生生拖了好几个月。
虽然最终泽连斯基没顶住压力,但这足以说明,他早就想整治这两个机构了。因此,泽连斯基毫不犹豫地签署了12414号法案。
法案内容很简单,明确了总检察长对反腐败局、反腐败专门检察院这两个机构的管辖权,比如反腐败局立案后,总检察长有权撤销。
只不过这样一来,欧盟和民主党就被惹毛了。我们控制的机构被你给收拾了,那还得了?
于是西方媒体狂喷泽连斯基,西方国家政府也对泽连斯基展开了批判。
比如,德国外交部长约翰·瓦德普尔表示:“限制乌克兰反腐机构的独立性将阻碍乌克兰加入欧盟。我希望乌克兰能够继续坚定地打击腐败。”
瑞典外交部也对该法律及其对乌克兰反腐败机构的影响表示“严重关切”。
乌克兰首都基辅街头,出现了数千名抗议者。
这是战争爆发三年多来,乌克兰国内第一次爆发针对泽连斯基的大规模抗议。
在巨大压力下,泽连斯基不得不提交了一份新法案。
泽连斯基表示,新法案将恢复两个反腐机构的“独立性”,但具体细节暂未透露。
即使两大机构的“独立性”恢复,西方也遇到了大麻烦,特朗普对反腐败局的憎恨,泽连斯基的小心思,都指向了一个问题:俄乌战争该何去何从。
俄乌战争的硝烟烧到今日,早已成了西方的一锅夹生饭,投入军备与金钱无数,既无法取得胜利,又不甘心撤退,进退两难。
泽连斯基从“民主偶像”到“独裁者”的骤变,不仅会严重撕裂乌克兰社会,让脆弱的团结濒临断裂,更是西方媒体造神运动的一次惊天回旋镖。
精心包装的英雄叙事和价值观,终究碎了一地。
这场仗,不仅乌克兰打不动了,西方的“神话”也快演不下去了。
也许此时此刻,最高兴的人,是普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