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盛唐如松
来源微信公众号：大掌柜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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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多月前，尼泊尔政府和美国签署了千年虫挑战计划协议【MCC】，参见拙作：【尼泊尔的马叉虫】，尝到甜头的美国政府再度拿出五亿美元，要和尼泊尔签署尼美警卫协议【SPP】。也就是说，只要尼方签署了这个协议，就可以再拿五亿美元。而且这笔钱是给尼泊尔军方的。相比较MCC的民间合作成分居多，这个SPP就直指军事合作了。如果尼泊尔方面签署了这个协议，美国的国民警卫队就能直接开进尼泊尔。虽然人数并不会很多，但对于尼泊尔这样的小国，几百名全副武装的美国锅盖头就能完成大部分美国政府对尼泊尔的想要采取军事目的。这并非危言耸听。一支精干的行动队再加上目标国国内武装的配合，基本上什么事情都能成功了。这也是为什么我们经常看到非洲国家的某个人在欧美的军营镀金后，可以很轻松的发动军事政变，把自己从一个校级军官送上总统宝座的原因。对于SPP，尼泊尔政府考虑再三还是拒绝了。事实上这并不算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情。在我看来，尼泊尔政府之所以要了MCC而拒绝SPP，主要原因还是政府和军方之间的博弈所致。要知道，这个SPP的五亿美元可基本上都是给军方的，和那个MCC里的五亿美元交由政府使用是有很大区别的。对于这样的款项，政府自然会心生犹豫。当然，这其中也有民众的反对因素。可是三个多月前的尼泊尔民众不也同样反对MCC吗？国内博弈并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小国的外交手段。尼泊尔政府之所以要MCC而拒绝SPP ,就是一种典型的小国外交手段。对于那些伤害性不大的鱼饵，尼泊尔可以一口吞下，哪怕嘴角挂点血也是值得的，但对于SPP这种直接关系到军事安全的伤害性极大的鱼饵。尼泊尔自然就要避开。【当然，如果军方内部有强权派的话，就会由此产生嫌隙，进而造成国内政局不稳，这一点我们可以参见缅甸这两年的政局乱象。】尼泊尔对于中国的意义并不在于安全，而是在于中印之间的通道作用。中印之间未来的发展潜力巨大，而尼泊尔是其中一个绕不开的因素。我想美国之所以这两年突然盯上了尼泊尔，大概也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如果能够控制尼泊尔，就能搅乱未来中印可能存在的高度合作局面。这叫做棋走先手，当然也是符合当前美国印太战略的整体布局。目前美国在尼泊尔已经布下一子，未来必然还会有更多的手段。但这里有个问题，美国的布局始终只是鞭长莫及，中印两国对于尼泊尔的影响力是美国绝对难以比拟的。即便某一天，美国在尼泊尔发动了颠覆行动，印度也会第一个冲上去。如果造成这种结果，那么美国还不如不做，因为这是典型的为他人做了嫁衣的行为啊。所以，美国即便在尼泊尔耍手段，也只能做些小动作。这也是导致尼泊尔政府对于美国的鱼饵并不排斥，而是有选择地吃掉一部分的原因所在。小国的外交和大国是有着本质区别的。小国可以放弃一些原则性的东西游走在大国之间。但大国却绝对不能放弃原则性的利益来换取一时的安稳。因为大国与大国之间的利益博弈是激烈的，残酷的，一旦放弃了原则性的利益，再想要回来，就会千难万难，甚至要用战争的手段才可以达到目的。比如我们对于台海的底线，美国对于美元的底线，这些原则性的东西都是自身的核心利益，一旦松口，就会被人吞吃干净。但对于小国。却不用如此担心。比如菲律宾此前和美国的驻军协议，美军在菲律宾的一些超国民待遇等等。这种事如果放在大国身上，都是不可接受的。我们不能允许美国在台湾驻军，美国自然也不会欢迎我们到夏威夷扎营。但是菲律宾却可以利用亚洲形势的变化以及美国战略中心的转移向美国提出终止或继续这些驻军协议。之所以这些驻军协议还没有断得那么干净，主要是亚洲的形势还没有绝对逆转。日韩的美国驻军之所以越来越重要，是因为美国的战略重心又转回了亚太。相对来说，菲律宾在美国的东亚战略中，没有日韩重要，所以菲律宾能够在美国战略重点转移时先为自己松一点绑，而日韩一直都是美国的战略重点，自身是无法做到解绑的【他们也不希望解绑】。日韩的解绑，最终要看中美在亚太的博弈结果。也就是说，小国的外交选择其实是依附在大国的实力强弱上。聪明的小国政府会顺势而为并趁机捞点好处，不聪明的小国政府就会因为选择的单一性而吃够苦头。这种对比，在菲律宾总统杜特尔特和前总统阿基诺三世身上体现得尤为淋漓尽致。我们有人说一直说杜特尔特是亲华派，但我早就说过，他不是，他只是一个识时务者，他亲的菲律宾。从阿基诺三世身上，任何人都能看出来，单方面亲美排华是走不通的。因为菲律宾对于中国的经济依赖程度太高。更重要的是，菲律宾对于中国的惩罚手段毫无抵抗能力。香蕉不要都是小事，快速建岛谁也受不了。阿基诺三世越是对华不友好，小岛建得也就越多，越快。杜特尔特这种颇具江湖习性的政治人物岂能看不出原因所在。所以，搞好和中国的关系，让中国不好意思接着造岛，才是上上之策。但是杜特尔特也并没有因为自己的亲华形象就排斥美国。在和美国谈判驻军协议中，也是一拖再拖，今天说终止，明天说继续。反正就是不肯彻底得罪人。谈来谈去的，他的任期也就到了。而和中国的油气合作协议也是从2018年就开始谈，前几天，杜特尔特宣布这个协议不再谈下去了。你瞧，聪明的，江湖做派的杜特尔特用中美两国的核心追求作为筹码，安然逍遥地度过了自己的整个总统任期，为菲律宾换来了不菲的好处。但实际上，这两件事的推动都约等于停在原处。我们要责怪杜特尔特的耍滑吗？根本没有必要，因为在当前菲律宾的现实处境中，中菲的深度合作也是非常困难的，就像菲律宾真要完全废除美国驻军协议一样困难。原因很简单，看一下菲律宾的历史就知道，菲律宾曾经是美国的殖民地。也曾经是美国在东南亚最大的驻军所在地之一，国内的政客，军方的将领，身上都烙着深深的美国印记。想要在菲律宾做一个彻底的单边亲华选择，绝对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从阿基诺三世身上，我们最起码看到他单边选择美国也成为了一种不可能，这对于中国来说，难道不是一种进步？一个胜利？所以，杜特尔特这种江湖习气的政治手段，其实我们是不能责怪人家对于某些协议的出尔反尔的。本来他在这些事情的时候，就没有想过会有一个结果，他需要的只是做这件事的过程中能给自己，给菲律宾这个国家带来的利益罢了。能够做到这一点，能够这样务实，其实就已经算是一个聪明的，审时度势的政治人物了。而且，新一任菲律宾总统小马科斯是杜特尔特认可的继任者，杜特尔特的女儿也作为副总统成为未来菲律宾政府的重要一员。在这种情况下，他自然要留下更多的政治遗产来帮助小马科斯未来的路走得更顺一点。所以，他终止了中菲油气合作协议的谈判。我们此前都有这样的经验，但凡一个国家的政治人物换新，都会对中国的某些协议做出终止或改变。马来西亚如此，希腊如此，斯里兰卡也是如此。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并不是新上台的人不需要这些协议，或者对中国不友好，而是他们需要把这些协议变成自己的政治外交筹码，所以一般情况下，都是上来之后先废除或终止，然后在重新开启，这样一个原本属于前政府的外交筹码也就自然成为了新政府的外交筹码。杜特尔特不过是把这种得罪人的事情自己先做了，然后让小马科斯以及自己的女儿在正式成立新政府后，在对中国的交往中取得更为主动的筹码罢了。得罪人的事情他先做了，然后让新政府可以更好地去做好人。对于这种做法，站在中国人的角度我们有些恼火，但站在菲律宾人的角度，杜特尔特堪称典范，而杜特尔特是一个菲律宾的政治人物，我们自然不能责怪他做出这样的事情，只能佩服他有这样的油滑手段以及扶上马送一程的胸怀。小国的外交态度取决于大国的实力强弱，记住这一点，我们就能理解一些小国所做的出尔反尔的不可理解的事情了。接下来我们需要关注的是在整体的对华政策中，小马科斯会怎么做，至于他上来后会做的一些出尔反尔的事情，我们需要明白，那只是小国在大国之间游走的手段而已。只要他不是像阿基诺三世那样彻底的单边亲美，那我们需要做的事情，就是让自己更加强大，让小国在选择我们时更加有底气。云卷云舒，姿态万千。我们需要注意的不是那万千的好看姿态，而是要看它会不会下一场贵如油的春雨。
